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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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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不出去的桃子

初夏,陈五爷家那一大片早熟的桃子上市了。

肥硕的桃子,个个圆润、饱满,透着馨甜。

陈五爷雇了七、八个妇女,来帮他家采撷。他拿来一纸箱网状果套,又拿来两双纱布手套,以及两把剪刀,对其中两个妇女道:

“你两个今天别的什么也别干,专门替我精挑细选二百个上好的桃子。后梢用剪刀剪;剪、拿时,戴上手套。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其中一个妇女答道。

“五爷,您这是在准备贡品啊?”另一个妇女奇怪地问道。

“比贡品还要贡品!是送给贵客的!”

“五爷,谁这么尊贵啊?”

“送给省法院的!”

陈五爷故作神秘地乐呵呵着,脚步匆匆地走向了别的地方,忙着去了。

说起陈五爷和省法院的渊源,还得追溯到去年春天,牵连到一件让人憋屈、不舒服的事情。  

去年春天,当煦暖的东风拂过苏北的大潮河边时,陈五爷家种植在大潮河滩上的三十多亩的桃树竞相地开放着,粉红的桃花,粉似霞、红似火,临风弄姿,装点着大潮河的北岸。

可是,一夜东风,刮来了大潮河南边的化工厂的怪味,刺鼻子的怪味,大片的桃花随即渐渐地蔫了,凋谢了。

三十多亩桃园啊,可是承载着一家人对丰收的希望。可是几天功夫,希望便彻底地成了梦幻泡影!

陈五爷,这位历经五十多年岁月磨炼了的汉子,也禁不住泪眼朦胧起来。

他的老婆坐在桃林里,手捧着地上的桃花,心疼地哭诉着:

“我们一家的收入全指望这片果树啊,这些化工厂啊,把我家害苦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五婶,别光顾哭啊,哭能把损失哭回来么?赶紧叫陈五爷上法庭去告这些化工厂啊!在法庭上也替我们大伙带上话,就说大潮河边污染严重,居民整天泡在刺鼻子的怪味里。”

陈五婶听罢,心里琢磨着:对啊,干嘛不去告呢!

于是,夫妇俩商量了一下,统一了走法律维权这一路径的意见。

陈五爷到附近的一家法律事务所,和里面的律师讲明了情况。因为大潮河南边属于盐城地区,属于跨地区告状,在律师的建议下,便一纸诉状,直接就告到了南京的省法院。

状告的结果,是陈五爷赢了,不久,大潮河南边的化工厂赔了他20万块钱。

转眼,又到今年春暖花开的时节,陈五爷家的桃花又开得欢,粉红一片,在春风里摇曳、飘香……

而大潮河南边,当南风吹过来时,也闻不到化工厂那刺鼻子的怪味了!

陈五婶的鼻子最为敏感。她在桃林深呼了两口,兴奋道:“哦,这些花好香!”她喜形于色地对陈五爷道,“大潮河南边的污染没有了!”

“你想有?”

“当然不想!”陈五婶一双大眼睛瞪着陈五爷,似乎在说:怎么嫁给了这么个人?怎么这么多年还不了解自己的老婆?

“天真地蓝了,水也真地清了!”陈五爷望了眼天、又望了眼身边的大潮河,又把目光投向了天空,看那麻雀等,在自由自在地追逐、啼欢,他不觉也沉醉在其中了,高兴道,“这方圆几十里,没有了刺鼻的怪味,连鸟雀都在欢唱!”

“去年的罚款20万起效果了!”陈五婶的眼里含着笑,“这叫‘卤水点豆腐

一一一物降一物’!若污染再不治理好,我们的陈五爷能饶得了他们?又得去南京了!”

“陈五爷即使饶了他们,陈五婶也饶不了他们!”陈五爷嘻笑着说。

夫妇俩相互打趣着,都显得无比地开心。

转眼,时序更迭,夏天到了。

陈五爷家的桃子,顺风顺水,长势良好一一渐渐地成熟了!

陈五爷为了感激省法院的人,便让雇来的两个妇女、为他准备着二百个桃子。

当晚,二百个桃子便被包装好,由陈五爷开着电动三轮车、送到了快递公司。

到了快递公司,重又包装,贴上了收、发货人的地址,便连夜发往了南京。

可是,时隔一天,桃子便被原封未动地退了回来!

面对落空的愿望,陈五爷想不通对方怎么不收?

陈五婶眨巴着眼,对陈五爷建议道:

“坐大巴半天就到南京了!你难道不能亲自送去?顺便也能说上两句感谢的话:‘没有你们这些强有力的惩戒,化工厂的气味还不知等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没有?’你对法院人说:‘这桃子虽不值钱,可这桃子能够顺利长成,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多亏了你们的帮助!’这话你不会说?”

“会说会说!”

在陈五婶的建议和催促下,第二天,大清早,陈五爷便又请来了原先的那两个妇女,让她们重新采撷,重新准备了一份二百个的上好的桃子。他要带着最新鲜的上桃子、上南京,表心迹、表谢意。

经过一天的准备,当朝阳再次露出红红的笑脸时,陈五爷便带着包装好的二百个桃子、坐上了开往南京的大巴。

可当他历经奔波,把桃子送到省法院时,法院的接待人员拒不接受:

“老乡,这是违反组织纪律的。伸张正义,为民办案,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是真心为了感谢你们,才大老远跑来的,……”陈五爷不依不饶地说着,“你们不收,今天啊,我就不走啦!”他说着,干脆一屁股就坐在了磁砖地面上。

最后,经一位老领导出来拉弯,陈五爷才勉强地收了五十块钱,省法院这才把二百个上好的桃子留下。

陈五爷终于把精心准备好的桃子送了出去,可是人家却给了钱,这应该叫“卖出去吧”?

即便如此,他来去车费一百多,又耗时费力地老远送来,他的谢意也算表达了。法院的人也知道了他的这份感激之情了。

所以啊,当他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时,心里是格外地愉悦,如释重负似的。

陈五爷回到家,告诉老婆:

“桃子送出去了!”

“五爷一辈子做了这一件有良心的事!”

陈五婶开着玩笑,同时乐了起来,似乎在为陈五爷在喝彩。

陈五爷刚才没敢说“卖出去了!”他怕她骂他“没良心,收了法院的钱”。他更怕她胡搅蛮缠着,让他再送一次桃子一一可是,跑断腿,人家不收啊!

面对蒙在鼓里的老婆,陈五爷摇头叹息着,心里话:你陈五婶送去,人家一样不会收!一一这么想着,他便心安理得地去忙活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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