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uxiq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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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面对着残梗断叶的荷塘，以及那久居淤泥、羞于见人的一节节白亮亮的莲藕，忽然忆起五、六年前的那个荷花盛开的夏日的往事来，想起往事中的那对房东婆媳来。
那时，我作为一个外地人，在兴化市一个叫“中堡”的乡镇搞工程，因为要临时租房子，而她们家刚巧有闲置的房子，于是便有缘结识了她们。
媳妇名字叫“陆兆玉”，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妇女，浑身上下穿着打扮显得干净利索。
她，有如她家门前荷塘里的一支素净凌波的荷，既有荷花的华贵与芬芳，又有荷叶的超俗与袅娜，给你美的质感，也给你希望的驰骋。
她家里闲置的房舍、庭院，也同样被她收拾得干净利索。当我们谈妥租住她家的房子后，她平静而半开玩笑似的对我们说:
“我这房租是随你们给的，我也没和你们计较，但是有一条，我得计较，请你们记住:不准把老婆带来过夜，因为这是我家的房子……”
“我们相距不远，风俗一样！”
我打着“哈哈”，向她保证着。同时，有如遇到和霭的乡邻，顿生一种亲切的感觉。
后来，通过多渠道得知，知道兆玉她没有什么固定的职业，平时随丈夫出去拾荒。
所谓“拾荒”，即:拾那些破破烂烂的废品卖钱用，是件吃苦而卑微的讨生活的方式。
因为他们夫妻也没有什么好的职业，迫于生活，不得不悠然从容地驾驶着家里的那一条二、三十吨的小马力的水泥船，游荡在附近高邮、建湖一带拾荒。每到一处，她的丈夫上岸去拾荒，她则留在船上料理家务，同时，还将丈夫捡回来的废品分门别类地摆放，铁归铁、纸板归纸板，该扎的扎好，该装的装好。他们一趟来回要一个月左右，所拾废品也能买得一万块钱左右，一般不会枉费他们一番辛苦的。
我们租用她家的庭院、房子时，她刚好从船上回来，那是因为她那念中学的儿子替了她的位置，她得以抽身出来，准备利用儿子放暑假的这两个月的时间、到泰州市区某服装厂去打临时工，多攒些钱，为将来美好的小日子努力着。
她把家里院子中的三间青砖青瓦的房舍租给了我们，又嘱咐了留守的婆婆一些话，然后便去了泰州的服装厂。
听闻兆玉这么不辞辛劳，持家、养家，我有时站在她家门前的荷塘边，看着亭亭玉立着的荷花、荷叶、荷莲，由然地想到:正是她们这些无数默默付出的普通的人们，有如这些荷花、荷叶、荷莲一般，装点了我们生活的美，使我们的生活更加地美轮美奂，憧憬无限。
从那时起，我对房东兆玉便蒙生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真诚的敬意。
兆玉把房子租给了我们，她的婆婆则住在离家不远处的船上。那也是一条二、三十吨的水泥船，有舱、有顶篷，上面的日杂用品一应俱全，为婆婆的居住提供了诸多的方便。
我和同事两个人住在她们家的宽敞而明亮的院舍里，舒服而愉悦。
闲暇无事时，我和同事常会沿着她们家门前的荷塘漫步，欣赏荷塘。
那些荷花，正有数朵把平时积蓄多日的力量都迸发了出来，怒放着。一片片荷叶，捧着它们一一那是夏捧给观赏者的一份丰饶的感观盛宴，看着它们悦目，闻着它们芳馨，听着它们、则像小姑娘似的在清脆碎语……
这是一个有几亩田大小的荷塘。塘边拴着、泊着一条敞口的水泥质地的小舢舨，时常吻着荷塘清冽的水跳着舞，且发出“吧嗒吧嗒”的舞步声。
我常驻足在这小船的上面，面对着妩媚的阳光，心里常会想到杨玉莹那首甜美的《摇太阳》:“……我们一起来摇啊摇太阳/不要错过那好时光……”想来:有对恋人相偕在这荷塘荡舟游玩，不失为恋爱中的男女一桩风情雅事。
小船上有桨、有长长的竹篙子，我却从不曾用它们游移开小船。我担心小船在荷塘移动，会擦碰伤荷的柔肢嫩肤。它们都是些可爱的小精灵，哪里禁得住横冲直撞的野蛮行径？怜香惜玉的我，虽常想解缆荡船，在碧波上畅游一番，却总因顾虑重重而最终作罢。
每当我白日里顺着荷塘遛达时，常会见到兆玉的婆婆的身影，那是她正在工作的身影，只见:她正使劲地把满满一辆平板车的垃圾往集中点拉去，架着双臂，弓着身体，步履维艰地迈着，迈着，汗渍早已洇湿了她那陈旧的外衣，露出了她那瘦削的肩胛骨……
有一次我和她闲聊时，问她:
“您拖垃圾一个月多少钱？”
“一个月七、八百块钱。”
她平静地说着。温和而黑皱的脸上早已被岁月消磨掉怨天尤人的表情，似乎她的能力就值这点工资。
原以为她那么辛苦，工钱一定不菲，没想到这么少，我替她鸣不平地说:
“少了！”
“你不干有人干。”
她依旧很平和地说着。似乎这就是她能力的最好回报，或者说是她这类无持长的最底层的农动者的无奈选择。
婆婆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夫妻俩是玩公交车的。他们都没有买房、或造房，家里的住房都是老式陈旧的小瓦房，都面临着置新居的压力，而且还得供各自的孩子读书上学，生活压力无疑都很重，所以婆婆尽量地自食其力着，以自己的辛苦担当来减轻着儿子们的负担与压力。
荷的一生，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繁华无私尽献人间的霜寒时节，还不忘它们把沉甸甸的结晶一一莲藕呈献！它们默默无闻，坦坦荡荡——这样的践行与胸襟，正是兆玉和她的婆婆所俱备的。
以至于我在这金秋十月忽然想到她们，想到她们的勤劳、淳朴，想到她们如荷一样的人生。
伴随着这份情感，我依然爱着她们——我印象中的这对婆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