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uxiq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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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冷漠无情的小偷，不知觉间，已流年暗换，我已离开初中时的母校一一九队中学，三十年了。
我这母校虽离我家仅有几里路远，可是因为自己长期在外漂泊、整日忙于生计，以至于很少有时间光顾它，亲近它。
终于在这金秋十月的一个上午，得以闲暇，得以抽身，得以迎着煦阳，得以如愿以偿地光顾了这曾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九队中学。
没有邀伴，我独自安步当车地从家里往九队中学走去。
渐渐接近母校的时候，最先一眼瞥见的是母校大门两旁的两棵老柳树。它们分立在大门两侧，枝虬叶茂、高高耸立着，像莫相忘、翘首以盼的故人。
这是个星期日，不闻母校以往传出的朗朗的读书声，但见校内建筑文静、华丽、高耸。
校园的大门也正悄然地关着。
大门的一侧，门卫的值班室在兀自敞着门，不见有人出入。
校园内不时地有三两群的麻雀在自由自在地盘旋着、飞掠着。它们快乐得像当年的我们。我发现它们躲在校园的一隅，轻声地啼恰着一一或许正在议论着我们是哪一届的学子吧？……
而那大门两侧的老柳树，像历经沧桑、洞悉了世态的人，显得格外的沉稳、豁达，只是轻轻地摇曳着枝条，以此表示对我的招呼与欢迎吧？
身临母校的我，目睹着这两棵老柳树，那些曾经的时光里的往事，仿佛潮水一般，一时又涌上了我那沉寂了多日的心头……
哦，老柳树，母校的老柳树，久违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带着一种莫名的激动，我悄悄地从一旁敞着的偏门跨入了校园，走近了老柳树，看看这一棵，又摸摸那一棵。
物随时易。它们都长粗了，褶皱而苍黑。我的两臂都难以将它们合抱了。它们也变老了。
我的耳畔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声:“老柳树，还记得当年的学子么？曾经的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么？……”
可是，“泪眼问花花不语”，老柳树依然轻轻地摇曳着绿的丝绦，默然着。不知它们的肢体动作是在表达“记得”还是“不记得”?
我执起一根柳条，像握住它们苍老的手，也像牵扯住了一只往事的手，赏析着、解读着、回味着那些在它们身边逝去的韶光。
亦如攀枝折条的古人一般的我，忽然想到了那句:“木犹如此，人何以堪”的话来，顿悟古人见柳伤怀的深沉与悲凉。
记忆中，当年我们班的女同学常爱到这老柳树下逗留、玩耍。她们手执柳枝，晃动着，像晃动着自己心爱的大辫子，晃出一树的青葱茂密，也晃出自己一脸开心的笑容。
她们着红挂绿，有时在这柳树下跳着绳子，绳子伴着脚步的声音“沓沓”有韵律地响着。她们风姿绰约，有时在这柳树下踢着毽子，毽子飞舞，人也在飞舞……欢快、脆耳的笑语声不时地扬起，随着煦风拂过柳梢头，飘啊飘，扬啊扬，流啊流……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是她们的欢乐。
三十年后的今天，这笑声，依然如萦耳畔。
还记得在那时，在晴和的日子里，常会见到柳树上有一种飞来飞去的小精灵，我们呼它们为“三水牛”，即:天牛。那是长有两条细长的触须在额两旁的小精灵。它们外表黑白相间;触须伸开弯曲着、像小姑娘精心挽成的辫子一般，可爱至极。它们状如粗短的柳叶，不咬人;模样憨憨又若老牛，因此才被我们称为“三水牛”或“天牛”吧？它们是牛的近亲，或是牛的袖珍版吧？它们在光临人的身边的时候，是揸开双翼、慢悠悠地飞着的，且发出轻微的“嘤嘤”声的。女同学们眼亮耳锐，是很容易发现它们、并将它们捉在手中把玩着的。
在一抹媚阳下，伴着柳树的青葱，她们玩腻了，手一松，三水牛又快活地逍遥自在去了……她们则开心目送着、笑着，一张张青春年少的脸庞上，无不写着花季般的梦幻与俏丽。
三十年后的今天，这一幕依然闪现在我的眼前。想起她们当年的音容笑貌，连我的心灵也都跟着靓丽了起来。
我们男生当年也爱走近这老柳树。
我那时便爱和男同学在这柳树下的地面上下“五路挑”，即:两个人对弈，每个人五个棋子的棋局。我们只需找一块小石子，在平整的土质场地上划出一个棋盘来，再找些石子、草茎、树叶等当作棋子，相互往地上一蹲，便可以大战三百回合了。
这样的下棋，只为一时的兴起、一时的开心，赢也没有物质上的报酬，所以输赢也就变得无足轻重，玩起来都很坦然。
当年的柳树下，还曾来过一位年轻的母亲。
因为学校没有围墙，她上街会特意绕两步、经过校园。她往往会驻足在校园内的柳树的下面，只为聆听一下教室里传出来的朗朗的读书声，因为她的儿子就在这所学校就读。她望子成龙心切，对自己的儿子无时无刻无不寄予着厚望。她对自己的儿子不放心，牵挂与惦记也多。每当她听到教室里飘来学生的读书声，她就会由衷地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因为她知道:这用功读书的声音里，也有她的儿子的声音。她怕打搅了儿子他们，也只是驻足听了一会儿，便又悄悄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小街。
这一切，都是这位年轻的妇女后来告诉我的。
这位年轻的妇女，她就是我的母亲。如今，她老人家早已作古了。
在老柳树下，我抚摸着往事，更加想念着她老家。
麻雀们依然在我的眼前不时地欢叫着、飞来又飞去……
不知它们会不会笑我多情、伤感？以至搅了它们的清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