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那年青的身影,在二十多年前踏上皖北的九湾乡时,顿觉这里的春天比苏北沿海老家的春天来得早:天是蓝的,风是柔的,杨树是绿的,水是清的,小生命是可爱的……
而当我早晨离开老家时,老家的杨树还没绽叶呢。
在九湾乡的淮洪新河大堤的两旁。有成片的杨树叶,“沙沙”地响着,似乎在欢迎着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筑坝人。
走在淮洪新河的大堤上,眺望着淮洪新河,只见它银白如练,婉约飘柔。河滩上则芳草萋萋,正有一位放鹅雏的老人在上面指挥着成群的鹅雏。他穿着简陋的衣服,一双和善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我们,冲我们亲切地微笑着;鹅雏嫩黄一片,在他的指挥下,不停地变幻着阵型,煞是好看。
如此风景如画的九湾,谁曾想到:在一年之前,竟然经历了沉痛的水灾水患。
当我们这些来加固堤坝的工程队的人,顺着大堤,来到了九湾乡的枣林村驻扎时,当地人民是热情的,友善的、期盼的。
那时,洪水过后,不少人家的土坯房都倒了,经政府抚贫帮助,枣林村每家每户都建有两小间砖墙的瓦房。他们的住房依然还不怎么宽裕。可是即便如此,当我们几十口的施工队,开着几十部施工机械,进来向他们租房时,他们无不康慷慨地尽量租出,有的人家两间小瓦房一年仅收一百元的租金,有的人家甚至不收一分一厘的租金。
租出房屋后的他们,一家老小挤到更小的空间,却毫无怨言,面色坦然。
他们都认为自己照顾、安置了筑坝的施工队,是间接地为家乡的建设尽了心、出了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没人说“不让住”,或加大租金。
面对枣林村人民的诚挚相待,我们都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在枣林村,为修筑淮洪新河的大坝,我和枣林村的人民在一起共同生活了难忘的大半年。
这其间,认识了村里的一位花季少女。她叫“张小翠”,长得俊俏、秀气。她家不但把房子让工程队的人廉价地住进,还时常主动、义务地帮我们浣洗换下来的一大堆油垢的衣服。
她的母亲早已不在了。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家务农活,早已无可推卸地被她勇敢地担在了稚嫩的双肩上。她乐观地面对着,表情怡然。说话、做事,老练而不失少女的纯真、活泼。她深得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小伙子的亲睐,有两个竟大胆地追求上了她。
有时我们会和她开玩笑:“小翠,你们这儿怎么这么穷?穷得连你们生产队长的老婆都跟厦门人跑了!你嫁到我们那里吧?”
“等你们把淮洪新河的大堤筑牢固,以后我们这没了水患,就会慢慢地好了……”她自信而坚定地答道,两只清亮亮的眼晴闪烁着憧憬与希望。
在枣林村的期间,我还认识了一个叫“张强梅”的姑娘。
当年我们堆沟农机站的几个人就住在她的家里。
她对我们照顾备至。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里生活得融洽而快乐。
当我们嫌她家的厕所不行,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悄悄地拿起瓦刀,独自垒成了一个人见人夸的厕所。
她和我差不多大,有时还带我到她们的村子里去窜门、遛达。在她们的枣林村,当年有个小男孩,她说他耳朵带电,让我用手电筒里的2.5V小灯泡放他的耳朵内,结果小灯泡内的钨丝竟然能红起来。这让我当时倍感惊叹: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
也是在那时,我才相信世上有的人真的具有超常人的“特异功能”。
她还把她自己做的馍给我们尝,
也是在那个时侯,刚入世不久的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叫“馍”的面食,才知道比我们大潮河边的饼更耐嚼。
我们中间有个陈师傅回老家了。她说:“我梦到陈师傅了!几天看不见你们中间的谁,我就想了。”一一这话是出自一位十几岁的皖北女孩的口,诚挚、纯真!
九二年的浓春时节,我提前离开了皖北,离开了枣林村。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却再没有去过固镇县的九湾乡,去过枣林村,也从未有过枣林村的消息。然而心里却始终没有忘记它,有时想到小翠那勤劳的身影,那甜美的笑容;有时想到张强梅做的馍,盼望再和她一起去看望那个有“特异功能”的小男孩……
而我想得最多的,也是更想知道的是:淮洪大堤早就筑成了,枣林村是不是如小翠所期待的那样好了起来?小翠、强梅她们还幸福吗?……
令我牵挂着的枣林村,你曾经是景美人更美的好地方,想来今天的你,应该是更加地丰饶与多姿多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