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的92、93年,我在苏州参与了沪宁高速公路的建设。在苏州的外跨塘、上娄村,度过了两个夏天,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记得在那夏日,在那晴朗的白天里,早晨的阳光撒下万千的五颜六色的线条,装扮着上娄村。
这时,清静了一夜的小河边开始热闹了起来。几只鹅鸭,蹒跚着,走向长着许多水草的清清的小河里;刚起床的家庭主妇,有的忙着在石板码头上刷马桶,有的则忙着淘米准备煮早饭……
在这夏日早晨,在这石板码头的水面下,会有很多的螺蛳附在石板上,也会有许多的小鱼儿在石板附近游来游去。
我们这些外地人,喜欢瞧着这小河边码头上的热闹,喜欢瞧着这些本地妇女在忙碌:这边在淘米,那边却在刷马桶一一常会因此窃窃地笑话她们不讲卫生。
今天想来,正是许多螺蛳与小鱼儿,以及许多水草净化了水。淘米、刷马桶,则养肥了螺蛳、小鱼儿,以及水草。它们相互依赖,共同维系着一个良性的生态循环。因此,水质是不错的——我们当年的笑话也成了无知的表现。
不过,在更多的那个时候,我们也会加入到早晨这热闹的行列,忙着在码头捡附在水里石板上的螺蛳,还想抓那些大胆地游到我们身边来的小鱼儿一一可是它们在水里特别地灵活,怎么也抓不到。
我们还顺着小河的沿边找往日鸭子在水里丢下的蛋。清澈能见1米深左右的河水,青白色的鸭蛋,如果浅水的岸边有,会清晰地映入我们的眼帘。
早晨过后,上街的上街,上班的上班,玩耍的也玩耍去了。我若不摊班,有时会独自拿着一本自己喜爱的书,悄悄地来到小河边,选一处僻静的所在,看书、读书,伴着清清的脉脉的小河水,伴着悠哉悠哉浮动着的小鱼儿,伴着青青的开着小白花儿的肥美的水草,伴着明晃晃的一轮黄花似的太阳……一直呆到差不多要吃午饭的时候。
下午,如果还不上班,我还会拿着一本书,伴着小河,伴着幽静的环境,乐此不疲着一一那时,觉得这是一种恬静中的享受。
那夏日的夜晚,会在不知不觉中姗姗来迟。于是,星光点点,月色娇柔,上娄村便沉浸在安详与宁静里。一处处闪烁的灯火,无不在默默地诉说着每一个家庭的温馨。
而那些可爱的荧火虫,也会被这温馨所逗引,一个一个尾巴上挑着小灯笼,争先恐后地溜出来。于是,小河边,水草上,便随处可见它们穿梭往来的身影。似乎它们在以小河为游乐场,在玩一场大型的欢快的游戏似的。
也有一些荧火虫飞到路上,飞到沿河的院前屋后,星星点灯一般,照亮了我们的身边,带来了梦幻,带来了如诗如画的意境,使得到处是流动的色彩,到处是小灯笼在闪烁……
这情景,会让人油然地想起“轻罗小扇扑流萤”等古诗词来。
江南多雨。不期然间,夏日的雨便会悄然降临,沙沙地,刷刷地,哗哗地,尽显夏日的韵律,夏日的节奏,以及夏日的疯狂。
这时的小河水开始涨了起来,且略显浑浊。
河面上,会驶来一只小木船,上面满载着小西瓜。一位穿着雨衣的大叔娴熟地摇着独橹,发出舒缓、有节奏的“咿呀”声。他将船停泊在石板码头,用苏州土话叫着:
“卖西瓜啦一一”
“多少钱一个?”
“一块钱一个!”
“便宜!”
耳尖的工友,因雨停工,都躲在租住房内,当听到我们的互答时,便都涌了出来,一下子就买去好多。
小木船因此在水面上会立即浮起许多。
当年的我,租住在一户叫尤为根的当地人的家里。尤为根是一对老爷爷老奶奶的女婿。尤为根夫妻俩还育有一对儿女。他们一家三代六口,各有事做,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老奶奶负责在家里做饭。夏天时,她常爱在谢了顶的头上罩一块黑手帕。
记得在夏日的某一天中午,她见我在烧鱼,嫌我这个小伙子烧鱼不称职,便自告奋勇地用菜油替我煎起了鱼,然后放入糖与醋,煎成“糖醋鱼”。煎好后,不见一点辣椒,也不见鱼汤,整个精华都浓缩在煎好的鱼身上。那鱼香味扑鼻而来,勾你的食欲。
我对此高兴地咧着嘴。心里在赞叹着老奶奶的厨艺真的不寻常。
她这时多皱而汗涔涔的脸上会溢满笑容,满意地佝偻着腰,蹒跚离去。
当我们吃饭的时候,品尝着老奶奶煎的鱼,都会赞不绝口着。
今天,我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鱼留下的美味,醇香、味鲜,难得一尝。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老奶奶夫妇想必早就不在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当年的苏州乡村之夏,水美,荧火虫美,雨美,人更美……
真不愧人间的天堂!
一切美好的东西总是愈久弥香,常留在记忆中,所以我至今记得那一年夏日的人生经历,留恋着那一段夏日的苏州村庄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