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后,北方天寒地冻,岭南花团锦簇。我在明媚的阳光中来到千年古邑增城,与文友们一起乘车到达增江街的曲水流杯水库时,下车观景,蓝天白云,青山环绕,风和日丽,碧水悠悠,山野景色如画。
这就是传说中的曲水流杯水库,坐落在群山中,如一面镜子镶嵌在蓝天下,如一块翡翠跌落在山野间,碧绿的水倒映着青山蓝天,我们站在堤上看青山绿水,陶醉在自然风光中。如酒杯一样的小水库位于增城区增江街中心城区东部。流杯水库拦截增江支流上游来水,蓄了一汪清水。这座以灌溉防洪并重、结合养殖等综合利用的小(1)型水库,目前设计的防御目标为二十年一遇的洪水。下游的五星村、光辉村等是重点防御对象,其中重要交通有水库下游的增城至龙门的公路等。流杯水库的水汇入增江,能减轻下游石滩、荔城街等镇街的防洪压力。
增城建县1800多年,增江街处于增城东部,增江河中游东岸。增江位于珠江三角洲东北部、广州东部,流程两百多公里的江水流经从化、龙门、正果,到达荔城,汇入东江,养育了两岸的人民。早在商周时期,百越族就居住在增江东岸,他们在这里休养生息,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
我们离开流杯水库,经过种菜的地段,一群放养的土鸡在路边树下觅食。路过的文友说,看到那些土鸡就像闻到了鸡肉香味儿。我说现在农村有很多土鸡,是难得的美味佳肴,喝鸡汤能增强体质,预防新冠病毒。
说话间,我们进入了一片黄皮果树林,矮矮的黄皮树下是干枯的落叶。黄皮是小乔木,卵形叶子墨绿色,枝条顶端发的嫩芽让我误以为开花了,想想很好吃的黄皮在夏季才有,就偷偷乐了。来到岭南,我才知黄皮这种水果,距今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母亲喜欢吃黄皮,它含丰富的维生素C、有机酸、果胶等,黄皮的皮和果核可入药,有消食化痰、理气的功效,我每年都会买黄皮送给母亲。在果树林里走,踩得树叶沙沙响。文友说闻闻刚萌芽的嫩叶,有黄皮的味道。
突然,走在前面的文友说没路了,犹豫间,两位文友拉开围网,大家弯着腰钻过去,没想到那边别有洞天。走出荔枝果树林,前面是一大片岩石。本地的老师说以前这里的岩石看起来更多,面积更大。放眼看去,左边山间树木茂密,前方岩石斜铺,下面是悬崖,再往前看视野开阔。往空中看,有水渠穿过山谷,水渠下竟然有摩崖石刻,文友们围着摩崖石刻看那雕刻的文字,惊呼是宋朝的。阳光斑驳,石刻字迹不太清楚,大家走近拍摄。
这片岩石面积很大,有一小股水流缓缓流淌在小沟里,据说是从流杯水库流出的。文友说,现在是枯水季节,水流不大,若是涨水季节,水从岩石上流过,形成一级一级瀑布。远眺串串瀑布,或如银河倾泻而下,或如银练飞落水潭,有的气势磅礴,有的秀美灵动,如一幅流动的水墨山水画。寒冬来到这幽静的山间,这壮观秀美的一幕只能想象,那果树林、水渠、岩石、潭水及摩崖石刻才是眼见为实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山野密林中,香气轻飘,应该是果树林的味道。只是走在岩石上,得小心翼翼的,这里静如处子,荒蛮原始,我们的到来,让寂静的山间瞬间热闹起来。
清屈大均《广东新语》载,“流杯二,其一在增城张老岩,石板斜铺十余丈,一水众石罐中流,萦行百折,游人每以小石障下以蓄其势,乃两两夹水而坐,使人酌杯酒置上流,听浮游所至,取而饮之,然有不得饮者,有一再饮者,有杯流至前,忽复流而之他者,有顺流而下,忽复旋回而上者,于是哗然争饮。相饮以笑……”这真如《兰亭序》中所描写的,文人墨客在岩石上听千丈泉水流下,在潭水下方的曲水边再现“曲殇流杯”的情景。
据民国《增城县志》载:东晋时期葛洪(葛仙翁)曾来此采药洗炼仙丹,后人建祠、亭纪念。自那以后,更多的仁人君子慕名前来游玩,谒葛仙祠、观碾药石,饮流杯酒。别前或题诗、或留记,留下了摩崖石刻等许多文化遗迹。崖壁上现仍存有文字石刻十处,其中北崖三处,南崖七处,每处成一幅。其中有纪年的六处,无纪年的四处(部分文字已残)。有纪年的石刻中,最早的刻于北宋熙宁四年(1071),最晚的刻于清乾隆辛丑年(1781),期间还有南宋乾道戊子年、明天顺己卯年、正德辛巳年和万里壬子年的文字石刻,前后共约五个朝代710年。石刻字体有楷书、行书、行草、隶书等多种字体。内容形式各异,有七言诗,五言诗,还有游后留记。曲水流杯摩崖石刻历经千年而保基本完好,是广州市现存最早的摩崖石刻之一,具有珍贵的价值。
明代嘉靖《增城县志》载,东晋高道葛洪洗药炼丹于洞中,而后在罗浮山飞云顶得道飞升成仙,道教尊称为“葛仙翁”“太极仙翁”。洞中巨石成山,石山上有遗石及二仙迹、张老岩和醉眠石等。
山岚、流水、石洞、石刻,在山谷是那么真实地存在,这里果真是葛洪洗药炼仙丹的佳地?岭南在古代是教化未开的蛮荒之地,岭南与中原地区被长江流域、珠江流域分割开来,成了流放犯人和贬谪官员的地方,是人们躲避灾害战难的平安之地。崇山峻岭没有阻隔南北文化、经济的交流和融合,古驿道和民间小路成了人们来往于中原与岭南的交通枢纽。东晋时期,葛洪来到番禺,在朋友的建议下,前去罗浮山考察,葛洪被罗浮山清幽深远的景色吸引,从此隐世于罗浮山炼丹著书,作有《抱朴子》。那时,葛洪常来增城县境内的西流杯洞,在这曲水流杯处洗药炼丹,药香飘满山谷。当岭南流行瘟疫时,葛洪悬壶济世,帮助岭南人战胜瘟疫,这里的人民为了纪念葛洪,建了葛洪祠。有一幅画《葛稚川移居图》是故宫博物院的藏品,描绘的就是葛洪在罗浮山隐居炼丹的故事。时光流逝,日晒雨淋,眼前这曲水流杯的山野处,摩崖石刻基本保存完好,是一大奇迹。好奇的文友们又去观看摩崖石刻的文字,反复琢磨摩崖石刻的记载,我们欲寻觅更多遗迹,只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更多的古迹还有待于发掘了。
陶醉在文人墨客留在青翠山间的石刻和葛洪炼丹的故事中,踩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不时回头看树林中的摩崖石刻。当地人枕水而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据说那葫芦形的山顶曾经有游击队出没,抗战时期,日军侵略者打到了光辉村,有村民捡到了机枪,被日军发现,极速追赶他,吓得他钻进了崖壁下的石洞,把机枪藏进那儿,日军找不到机枪,只好作罢。崖下石洞地形复杂,水流涌动,一般人不敢进去。曾在两个月前参观增城县委旧址的历史文献,得知增城曾是抗战区域,今天见到当年抗战的战场,不由想起那硝烟弥漫的抗战时期,增城军民浴血奋战,最后迎来新中国的成立。
离开曲水流杯水库,我们一路风尘仆仆,前往光辉村的赖氏宗祠。赖氏宗祠前有一块石碑引得文友们纷纷驻足观看,对考古感兴趣的就拍摄下来,说回去慢慢欣赏。
离赖氏宗祠不远处,一树红花开满枝头,往右拐就是赖际熙太史第。我们走过一片菜地,来到始建于清宣统二年(1910)的太史第。赖际熙,光辉村人,清光绪十五年(1889)中举人,光绪二十九年(1903)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国使馆篡修、总篡。
新中国成立后,太史第曾经被视为官僚地主财产收为集体公有后分给村民使用。改革开放后,赖氏祖业在落实政策时被退回给赖际熙后人,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按原貌重建的仿古建筑,颇具清代建筑风格。据说门额朱红木匾横刻的“太史第”为赖际熙生前手迹,内室那碑记详述了赖际熙的生平及修筑太史第过程,陈列的三件清代绣花马被褂,让喜欢绣花服装的我立马拍摄以作收藏。其中的书法作品“一庭花影三更月,千里松荫百道泉”“千年家国和为贵,万代儿孙孝当先”,给人思索和启迪。走进院落后面的天井,中心便道两旁栽有荔枝树,后堂有长方亭神座,设有神龛。
清朝遗臣落魄出走、抱憾作诗,心中的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时过境迁,赖际熙的孙女林赖元芳回乡投资,成了广州市、增城市两地的“荣誉市民”。这位清朝遗臣若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他的孙女热心公益、造福乡梓,为广州市建设作出了贡献。
夕阳西下,离开光辉村这人杰地灵的宝地,希望再次来欣赏山野美景中的摩崖石刻,回味曲水流杯的厚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