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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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叶飘香，龙舟水涨，一年一度的高考序幕拉开了。看着微信上铺天盖地的高考文字，我不免想起我的高考，不免想起父亲在我高考前送菜的情景。
生活在烟雨江南的西疆，山里交通不便，父亲去一趟县里最高学府，就得乘船逆流而上，遇上险滩，就得下船徒步行走数里再上船。那时见到父亲送来的王辣子，就直咽口水，那可是母亲最拿手的坛子菜，有妈妈的味道。
那时父亲正是年富力强时，他高大英俊，五官轮廓分明，就是长着一双细长的单眼皮。我常对小妹说父亲像一个电影明星，那时我特喜欢看他演的电视剧。我从小很安静，但又爱臭美，那时最怕自己是单眼皮了，因为有人说了，单眼皮的人老了就成鱼泡眼了。记得读初中时，早上起来，眼睛睡肿了，双眼皮变成了泡泡眼，就紧张地用手捏眼皮，希望尽快恢复到双眼皮。长大后，看到别人花钱割双眼皮，我欣慰地轻轻对小妹说，幸好父亲家族的单眼皮没遗传给我。父亲听了也不气恼，依然用家乡的土话说，只要健康就行。
那时父亲送了菜，就和我在校园散步，也不多说话，在县城住一晚就赶回家了。他从不要求我考多少分，但听老师说了我的学习情况，只在心里乐。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大部分时间在下乡，回家就做他的拿手菜，如腊肉煮黄豆、清炒青青的西红柿。 从小就爱听父亲讲故事，他给我们讲家乡原始森林的奇遇，讲爷爷被抓壮丁修飞机场的故事。那时我才知道家乡是林业大县，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西进受阻的关口。抗日战争时期，几场战域在湖南打响，又在湖南取得胜利，这是我们湖南人的骄傲。
高考结束，在家等待的日子是那么漫长。当父亲挑起行囊送我去湘北读书，我才意识到我要离开家乡、离开父母了。在女生寝室，家乡的师哥师姐来看我这个小学妹，父亲开心地与他们交谈。父亲离开，我没有像别的女生那样哭泣，我被新的学校、新的人生所吸引，心里满是自己的人生理想和憧憬。那时我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父亲老了，外出我得送他了。
从我工作到成家，我几乎很少回家。时光荏苒，不经意间，父母老了，父亲伟岸的身躯似乎矮小了许多。前年秋天，听说父亲想出来走走，我特意在星城等他，然后带他来花城。在高铁上，听父亲感叹时代的变化，他说他从山里出来，当兵时和战友们坐的是铺满稻草的铁皮火车，坐到了海岛，守卫边疆。我听了惊讶极了，那遥远的年代，遥远的故事，对于我来说是天方夜谭。
陪父亲去南沙湿地公园游玩，想让他重温大海的宽广、博大。走在零丁洋的海岸线，文天祥的诗句在耳边萦绕：“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面对大海，父亲沉默不语，极目眺望，远处海天一色，几朵白云镶嵌在蔚蓝的天空。父亲一生平凡，在零丁洋岸边，也许忆起了年轻时的梦想吧。他现在年纪老了，走路步履蹒跚，在万亩荷塘行走，只说这里真热。父亲穿着西装革履来到海边城市，下了车顾不得风度就换成T恤和凉拖鞋了。如今生活富裕了，在老家，人们喜欢穿笔挺的料子衣服，到了这里，只能穿纯棉的服装了。
在南沙湿地公园，边欣赏美景，边等父亲慢慢前行。去了榕荫大道，我们没有骑自行车在海边环游，只在海景长廊的水边看人垂钓。去了展示有万鸟归巢、候鸟聚集图片的展览厅，父亲行动不便，只在楼下观看各种图片。我上了二楼，欣赏南沙湿地公园四季鸟儿栖息、飞翔的各种图片，见到苍鹭伫立、野鸭戏水时，就建议去向往已久的芦苇荡。
在芦苇荡中穿行，蓝天白云，芦花飞扬，水路纵横，一叶小舟从芦苇中飘然而出，那几个坐在舟上的人说说笑笑，对游轮视而不见。岸边红树林里，红树林的白色气根整齐排列在水中，树上鸟儿筑巢哺育。鸟语花香中，看到有的鸟儿在芦苇荡出没，有的在空中飞翔。听着啁啾婉转的鸟鸣声，总想起小时候看到父亲提着野鸡、竹鸡回家的喜悦心情。那时家乡山里树木真多，小动物常在森林出没。父亲在山野识别野鸡、竹鸡活动的路线，就放下套子，过几天去看一次，套到一只野鸡或竹鸡，乐得我们说又可打牙祭了。
这是我第一次陪父亲游玩，以前在老家，门前是清澈的母亲河，屋后就是树木苍翠的群山，每天如在画中行，从没想过去旅游。记得儿子小的时候到了外公外婆家，稚气地问这里怎么这么多公园？乐得他外婆哈哈大笑，得意地说我们农村到处是公园。父亲在屋后栽了很多栀子花，在小水塘里养了一些鱼，我们回去了，他就乐呵呵地告诉我们大坝放闸时，他捡了几条大鱼。我们见腿瘸的父亲走路那么缓慢，不能想象他能在激流中捡到鱼。他说大坝落差大，鱼儿从大坝被激流冲下，摔晕了，被下游的水流冲到岸边，很容易捡到。老家的人以捡鱼为乐趣，常比谁捡的鱼多、鱼大，我们叮嘱父亲要注意安全。
陪父亲在芦苇荡观景，行至几处荷塘边，不见“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美景，我们错过了荷韵悠悠、十里飘香的夏季赏荷期，看到秋天芦苇荡中的满塘残荷，不免感叹人生匆匆，曾经喜欢一句话：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可我此刻希望父母不要老，永远是青壮年时。
有人说，最幸福的是父母还没老，我们有能力陪父母旅游，让父母过上幸福的生活。多想时光能凝固，不要有刀剑风霜。如果有时间，多回家陪陪父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要留下遗憾。父亲节快到了，祝天下所有的父亲福如东海！祝天下所有的父母寿比南山！
作者：金萍（笔名柳絮依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