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的乡愁

时光荏苒，忙碌中不觉就到了春节，当游子们匆匆回归故里，拥挤的城市一下子空旷起来。为了寻一幽静处，享受陶渊明笔下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的田园生活，我们几家熟人驱车北上到了与湖南交界的韶关的乳源县。

车子在云雾中驶入苍茫林海中，远看高高的山峰在如烟的雾中若隐若现，路边山坡上的苍松翠柏苍劲挺拔，沟壑深谷中只听水声，不见溪流。下了车，看到群山环抱中，一汪湖水波光粼粼，四周有几家农家小院依山而建，这时方知到了乳源瑶族自治县的南水湖畔。

在农家小院的房间放了行李，我们就去镇上找中餐吃。车子在人迹稀少的路上行驶，到了人户集中的镇上，远远见到路边餐馆都大门紧闭。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就是过年，正月间人们都走亲访友去了，在镇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餐馆，我们下车走了进去。鲜美的鱼、时令的蔬菜一上桌，一行人就品尝起美食来。

席间，大家谈到乳源，我才知道乳源历史悠久，在南宋乾道三年（公园1167年）置乳源县，据说县北的丰岗岭溶洞有钟乳，洞穴中有源泉流出，乳源就因此而得名了。乳源与阳山交界，境内群山巍峨，江河纵横，我们所见的乳江河（又叫南水河）贯穿县城。我们路上所见的常绿阔叶林中的松树是有名的广东松，那些松树漫山遍野，千姿百态。这里气候有别于岭南的热带雨林气候，四季分明，昼温差很大。我不觉惊叹，难怪路途所见的林海如此浩瀚，仿佛回到了老家的原始森林。心中期待赶快去四周游玩，探访林海中的神秘面纱。

吃了中餐，大家建议绕道去英德方向的山中看看。车子在幽静的山谷穿行，我不停拍摄云海中的美景，仿佛回到了家乡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出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如画，小桥流水人家，春季花团锦簇，夏季杨柳依依，秋季月洒西窗，冬季红梅傲雪。最爱江南梅园里“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优美意境。如今远离故乡，那深深浅浅的画卷却只能在梦里，在游子的乡愁里。

冬季的黄昏，是那样静穆，一边青山苍翠，一遍湖水碧蓝，岛中茅草摇曳。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湖面，天空、湖水、茅草镀了一层金黄，小船儿在穿梭，划过一道道波纹。瞬间天空暗淡了，如云的黄，泼墨的绿，碧玉的蓝，如梦幻般消失。我们不愿离去，徜徉在湖边，看打鱼而归的渔夫在岸边停泊小船。夜空中一颗亮闪闪的星星在窥探安静的大地，儿子多次仰望天空，最后断定说那不是星星，是闪光的不明物体。我们说笑着走向湖边的岛屿，此刻岛上金黄的茅草成了天然屏障，遮住了四周的湖水，我们瞬间成了井底之蛙，抬头只能看到窄窄的夜空。

在深深的茅草中穿行，路面坑坑洼洼，向往回农村种菜的母亲抗议了，说看不见路，怕摔跤，她忘了她的田园生活，忘了她砍柴时的骁勇善战，忘了她摘野菊花的山间欢笑。儿子听了他外婆的牢骚，像哄小孩一样鼓励外婆继续前行，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为她照明，我心中涌起一缕温暖，平淡的生活有如此幸福的时光。母亲走得气喘吁吁，出了毛毛汗，我建议大家原路返回，因为在黑暗中行走，不知何时是尽头。

走出茅草中的小岛，抬头一看，满天星星在闪烁。儿子感叹，好多年没看到星光熠熠闪烁的夜空了。我乐了，说你才多大呀。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易逝，为了儿子读书，实际我们离开老家快十年了，不见夜空满天繁星也近十年了。

繁星点点，浪漫神秘，走累了，就回房间休息了。临睡前，母亲念叨想家乡了，我说你不觉得这湖边的景色、湖水像外婆那里的江边吗？她说像，可毕竟不是那里呀。一夜的狂风怒号，吹得窗户哗啦啦的响，让我多次从睡梦中惊醒，我想到了前年正月间去阳山县旅游时的情景。那次我平生第一次知道唐朝的韩愈被贬到阳山县当县令，游玩到龙宫滩时，看那岸边的悬崖峭壁，导游吟起了韩愈的诗歌《宿龙宫滩》“浩浩复汤汤，滩声抑更扬。奔流疑激电，惊浪似浮霜。梦觉灯生晕，宵残雨送凉。如何连晓语，一半是思乡”。那时他从北方来到岭南，想念家乡了，就写诗歌表达相思之苦。韩愈白天处理完公事，就游山玩水，夜深人静了，聆听惊涛拍岸，忙碌一天的韩愈就以诗歌解闷。阳山留下了韩愈执政时的文化遗产：诗歌、遗迹、墨迹。这些文化遗产充实了那里的文化底蕴。

第二天太阳冉冉升起，我们几位女士去湖边拍摄、游玩。看到云蒸霞蔚的湖面，看到湖边弯曲的小径，就想到外婆家吊脚楼外的江面和岸边的鹅卵石，那里留下我们童年的足迹，留下了我们天真无邪的欢笑。中午时分，突然阴雨霏霏，孩子们不愿意回房间，我们拿了雨伞继续去湖边寻找乐土。儿子他们相中的地方是小岛岸边的泥土，欲在那里挖灶烧火，他们分工合作，有人砍茅草，有人烧火，有人烧红薯。我和母亲及一位美女就在胡天一色的小岛上的茅草中拍照，不时回看碧波荡漾的湖水，树木苍翠的群山，觉得心旷神怡。孩子们忙碌的身影，袅袅炊烟，湖光山色，都被抓拍入镜头。我们享受身在红尘外、心有水云间的清闲，暂且忘了远方的故乡，忘却了乡愁。

一个小女孩儿在湖边乱石堆中扔石头，水面飘起一个个圆圈，突然，她脚下一滑，鞋子进水了，裤子湿了。她委屈遗憾地离开小岛，回房间躲到被窝里去了。另一小女孩儿乖巧地说她可小心了，不把鞋子弄湿，就可以吃烤红薯了。她拼命砍茅草，自己在茅草旁边又挖了一个土灶，升起了烟火。红薯熟了，一缕缕清香飘来，待到从火中拿出时，红薯像一个个的黑炭，大家乐了。剥开黑黑的皮，金黄的红薯露了出来，叫人直咽口水，咬一口，真甜！小女孩儿说，太好吃了，明天还想烧红薯。她说真想多吃点红薯，一想到躲在房间取暖的妹妹，她就说留给妹妹一点儿，明天再烧吧。她的爸妈瞬间露出笑脸，说常常教育她与人相处要有礼貌，要关心爱护同学、朋友、妹妹，已经初见成效了。孔融让梨的故事，融入她的心间了 。

第三天，天气骤变，本欲去大峡谷游玩的我们，考虑到老人、孩子会受冻，决定路经那里的入口看看，就不进风景区了，能与家人相处才是最美的。车子首先来到中国佛教五大禅宗之一门宗的发祥地——千年古刹云门寺，一座青砖灰瓦的小房子坐落在风景区的入口，朱红色的长廊上绘有彩色图画。我们在寺外稍作停留，看远山如黛，想象这里千年以来的暮鼓晨钟，欲听梵音袅绕，体会云水禅心。孩子想找乳源彩石，催着要走，他们喜欢彩石上线条如行云流水的图案，有的如花鸟鱼虫，有的如水墨丹青。巧夺天工的乳源彩石不能轻易在路边寻找，山间风大林密，欲找彩石难，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再次启程，看见对面山峰时而躲藏在云雾缥缈中，时而“露出庐山真面”，宛如人间仙境。突然，只见马路对面的群山层岚叠嶂，深谷不见底，大家惊呼到了大峡谷了。大峡谷风景奇秀，是度假胜地。我们只能站在路边俯视大峡谷，据说那里游人如织。突然起风了，我念了一声好冷，一美女立马脱下外套要我披上，我婉言谢绝了，内心很感谢她的古道热心肠。

离开大峡谷风景区，快到英德境内时，看到绿色的芭蕉林，看到如蓝色飘带一样的江水，我知道要远离如家乡那样的林海了。我们相约暑假时，再来大峡谷游玩，让孩子们领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观赏祖国的山河壮丽，也以解我们大人心里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