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茕
有一条小路通向山外的世界,那是我故乡的一条山路,是我从小到大离开家乡前一直走过的路。
一
我生长在秦岭山脉南麓的大山褶皱里,那里有延绵不断的群山环绕着大大小小的村庄,有弯弯曲曲的绕山涧潺潺流淌着的一条条小河,山上有无数条盘桓陡峭的山路。郁郁葱葱的森林把一座座山坡所覆盖。如果你抬眼望去,堪比一幅幅美丽的风景画。
秦岭山脉是我国南北地里的分界线,号称我们国家的绿肺。我的家乡自然是肺叶的最深处。那里四季气候温和湿润,冬温夏凉,物产丰富、不仅有着广泛的矿产资源,如黄金、铁矿、钼矿,还盛产中药材,稀有珍贵种处处皆是。
由于地处大山深处,我们家乡的村庄一般都是背靠东面的山坡而建,偶尔也有乡亲的房屋依西山而造,所以,一出门就要爬坡。即便是门前有一片开阔的田畴,但过了小河依然是山峦叠嶂。
从幼年起,我就唱着这样一首童谣:“我家住在山窝窝,出门就得爬山坡。种庄稼要上半山坡,吆牛(家乡人把放牛叫吆牛)放羊要上矮山坡,背柴火要上高山坡,采药材要去远山坡,上集也要从山坡过。”后来我们长大上学后,有位堂哥又在后面加了两句:“就连上学也要翻山坡,假如你一天不上坡,你的嘴就吊着。”
我从小心里就特别喜欢这首童谣,我们一帮孩童每天嘴里唱着,脚下跳着,跟着大人们一起爬过一座又一座山,翻过一道又一道的梁。那时幼稚的心里从没觉着大人心里的苦和累。说是童谣,其实就是村民们编的顺口溜,经由我们孩童的嘴里道出来罢了。
山是家乡人的命根子,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们春天摘山上的野菜、挖田里的荠荠菜、麦条菜。夏天上山采野蘑菇、野木耳,摘野樱桃、山杏、桃子。秋天上山采摘山楂、野核桃,棠梨子。冬天拣拾干枯的柴禾、挖枯树根用于取暖做饭。大山滋养了山里的几百口庄户人家。村民们从开春就在山地里刨食。从翻地到播种、拣苗、除草一直忙到盛夏。夏天农闲的时间山上挖药材,秋天收割田里的庄稼,冬天上山把自家自留坡上的木头砍下来,肩上扛着走到很远的地方换点细粮(小麦)和衣物。
尽管家乡山清水秀的,春夏时节绿树成荫,万物碧绿,鲜花遍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秋天瓜果遍地,即使严冬山上的松柏也满目青绿。但交通不便成了村民们出行最大的障碍。人们想用山货换回家里所需的生活用品以及衣物并非易事,要翻越两座高山,走六十多里的山路才能到达离村子最近的集市上。有时去晚了,走了一天还会无功而返。
二
不知那一天,也不知是那位先人,沿着山间的羊肠小道一直向北,到达了村庄最北面的山顶。他回家告诉乡亲们,说他在山顶上远远地看到了山北边的大平原,平原上到处是金灿灿的麦田,还看到了平原上流淌着的一条大河,那就是我们的母亲河----黄河。
后来人们知道了那个大平原的地方就是潼关县。黄河在那里拐了九十度的一个弯,一泻千里奔流不息……
父亲给我们说过,他记得大约是五十年代中期的事,那时父亲正值年轻。就这样,山外的好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村民们决定要出山了,要到山外的世界里去了。
于是大伙儿聚在一起商量,几十个村民肩上扛着斧子,绳索、镢头、铁锨等家什向北边的深山“挺进”。那时,不单单是我们这两条沟的村民,与此同时,四邻八乡的人们都展开了向山外开路的战斗。他们披荆斩棘,绕开一仞仞的悬崖绝壁,遇成才的树木留下,先把灌木丛砍倒了,再把灌木根部挖下来,当成烧火的柴火使用。每开出一段,就用土方碎石填平。在开掘小路的过程中,村民们不是受伤,就是生病,被蚊虫叮咬更是家常便饭,他们强打着精神,忍着疼痛坚持往下干,饿了吃口自带的干粮,渴了喝一口山泉水,冷了点一堆柴火取暖,吃下的苦头,撒下的汗水可想而知。不言而喻,他们确实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据说当时还有一位乡亲为修路而摔断了一条腿,因为救治不及时腿被锯掉了,落下了一条腿的终身残疾。可见乡亲们为这条小路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但他们没有被吓倒,而是依然故我地往前开,最终在一个阳光恹恹的冬日,一条曲曲折折的,一个个“Z”字型连成的小路被开掘出来了。
那条小路真是经过了九曲十八弯,甚至比九曲十八弯还要曲折迂回,它全长大约二十六里左右,长度是村民们用腿丈量出来的。这条小路,直通关中平原的潼关县善车峪口。那是秦岭北麓靠山而居的一个村子,沿着峪里的石子小路再走七八里,出了峪口就进入关中大平原的腹地。
从那年冬天,家乡的人门可以踏着这条不平凡的、让两代人付出了惨重代价的曲折小路出山卖木头、卖山货、药材,换回家里所必须的油盐酱醋、面粉、衣物、棉花、红薯等生活品。山外的人也可以踩着这条山路进山看风景,买回自家所需要的山珍、鸡蛋以及公鸡等。
三
我在七岁那年开始跟着父亲走这条山路。曾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炎炎的黄昏,太阳刚刚落到山的那一边,火样的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幕,下面的山峦像一幅幅浓黑的水墨画一般。父亲领着我、大姐、二姐,同行的还有村里邻居,以及我的小伙伴们组成二十几人的出山队伍,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踏上了那条通往山外的路。大人们每人肩上扛了几根木头,我和小伙伴们负责背上路上的干粮,说是干粮,实际上就是奶奶们用玉米面烙的饼子就这样沿着山上的羊肠小道上路了,那是我第一次出山。
天渐渐漆黑了,月亮升上了天际,像一盏银盘一样挂在湛蓝的天际上,满天的星星在我们头顶眨着明亮的眼睛。月光从高处的树缝散在小路上,我们踏着洁白的月光,顶着星星高一脚低一脚地顺着小路上到山顶,然后再沿着小路下山,整整走了一夜的山路,天刚麻麻亮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善车峪的村口外。在哪儿,要买木头的人已经等候在村口了,有几个人上前跟父亲讨价还价,我和两个姐姐坐下来每人啃了一个饼子,路沿下是淙淙流着的小溪,我们姐妹三下到河边,趴在石头上喝了几口山泉水,早饭就这样解决了。不一会儿功夫,父亲就把木头卖给了那些人。
父亲把钱装到了上衣的口袋里说:“咱们回去吧!”
这儿明明还是在山里么,只是比我们那里的山要平缓一些,树木要低矮一些。还没有见到关中大平原和人们所说的像龙一样长的火车,我心有不甘:“大,咱们这就回去了。”
父亲说:“回去还要赶早上工哩!”
“那什么时候去太要街?”我又问。
父亲说:“等过一阵吧,等我给生产队请了假再带你去。”
(父亲的这一承诺就让我苦等了一年。也就是第二年的盛夏,我跟父亲以及姐姐们背着木椽沿着另外一条通向山外的路,趟过了七道沟翻过了八道梁,终于到达了太要街。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到了关中平原,第一次看见了长龙似的火车。)
父亲一边走一边啃着坚硬的饼子,连一口山泉水也没来得及喝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回去的路是上坡路,走着非常吃力。不像来时的路上,上坡路短下坡路长,还没觉着很累就到了。父亲显然是在赶时间回去上工,走得很急很快。听着父亲喉咙里不时地发出的“呼呼”的喘气声,我第一次才觉着大人生活的不易,我的脑瓜才开始有所醒悟。晨露打湿了我们的脚踝,尤其是父亲,他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裤脚都湿了一圈。这时我注意观察着路的情况,终于看清那条小路委实太曲折了,刚向左转了一个弯,上了几级石碐,立马又向右折返过去了,这样拐来拐去的让人不知多走了多少冤枉路。
我心里这样想,不由得问父亲:“路为什么不直直往上走非要拐来拐去的呢?”
父亲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沉重地说:“这条路不仅要绕着悬崖绝壁,还要绕过已经成林的树木。”
经父亲这样一说,在“Z”字的转弯处我扭头向下望去,路下面陡峭的悬崖有的像刀劈像斧削,有的怪石嶙峋,犬牙交错,看一眼不由得使人心生恐惧。走着走着,突兀的岩石猛然间就在我们头顶了,我个子矮够不着,但我看见大人们的头好像跟岩壁挨着了,等往上转过了一个弯,它又被我们踩在了脚下。
父亲停顿了一会儿说:“这一面的山是属于潼关的管辖地,如果砍了人家的树是要赔的。我们村里那能赔得起呀!”
这下我全明白了,我好像一下懂事了好多。寻思村民们能在这样艰险的地方开出一条这么宽的山路太不容易了,我想我从此不会再埋怨小路的崎岖。我心中的世界便是这条小路的尽头,它是我的走出去的希望,也是我走向外面世界的唯一的一条路。
我一边寻思着一边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令我惊喜的一幕出现了。道路两旁的草丛里时不时地出现了一窝窝芍药花,红的、白的、紫的,粉的开得正艳,还有金黄色的连翘花,再往远处看,一簇簇的野韭菜花洁白如雪,正在悬崖的顶上向过往的人们含笑。那时我只顾了欣赏美丽的花儿,不知不觉地便到了山顶……
从那天以后的日子里,每隔月儿四十天,我们都要踏着这条通向希望的路去山外一次。这条小路我记不清我走过了多少次,但我清楚的记得我走了十四年。
四
在我的记忆里烙下深刻印记的是,有一年的寒假我从省城搭乘火车到太要街,由于火车晚点,到达那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没有见到父亲来车站接我,估计是还没有收到我的信,我就去他每次置办东西的市场找,也没有找到。以前我每次回家都能遇到我的乡亲,可这一次我没有碰到一个乡亲,大概是我到那里的时间太晚了他们都已经走了。我想到自己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就决定一个人往回走。刚上到山脚上面大约一、二里地的地方,天就漆黑一团了。那天是一个阴天,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好像一只倒扣着的没有变边缘的巨大的铁锅,伸手不见五指。一刹那间我被黑夜完全吞噬了,空气凝结使人呼吸困难。路面上到处都是未融化的冰雪,这给我的攀登带来很大的困难。我右手打着手电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攀爬,左手还要抓住路旁的灌木,以免滑倒。山里禽兽的怪叫声时不时地响彻在空旷的山谷里,只听得一声接一声的:“呜……呜……呜”、“哇……哇”、“咕咕……”,令人毛骨悚然。有时还会觉得飞鸟从我头顶的高大树梢上一掠而过,更加令人胆战心惊,那时我的头发被它们吓得奓起老高,背上一阵阵发凉。假如要是在大白天的话,鸟儿们的鸣叫倒是能将我独行路上的孤寂打破,可那毕竟是在一个人的夜晚。所幸的是,那些年山里已经没有了狼豺虎豹等凶猛野兽,在秦岭上似乎都灭绝了。只有兔子、黄鼠狼,还有狐狸等小动物,它们都不会伤人,这倒是让我恐惧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丝一丝的慰籍。
尽管这样,我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使自己的内心完全不恐惧,思想的缰绳那时根本勒不住,恐惧时不时地咬着我。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亲人,于是我想起了前些年,劳累了一天的祖母每晚为我们纺线到深夜,在生产队干活一天的母亲每晚为我们织布,我们都睡醒一觉了,祖母的纺车声,母亲的织机还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想着想着,我的恐惧感减轻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地消失。后来我想到了经常出山为我们全家讨生活的父亲,他经常在这条路上走夜路,也有过令他恐惧的经历。他曾给我们讲过,在山里走夜路如果害怕,就拿一根棍棒当武器,给自己壮胆。我照着父亲的话从路边的灌木丛里折下一根枯干的棍子,一边当拐杖用,一边预防野兽的侵袭,我一会儿把棍子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往前走,一会儿把棍子在路两旁的繁茂而又枯干的灌木丛中摔打,给自己壮胆也是给野兽们一个警告----我手里有武器,我不怕你们……
虽是严冬,可我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倾泻、身上的汗水顺着背部不停地往下流淌。我顾不了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山那边就是家了,千万别停下快到了,马上就能见到亲人了。这样想着,好像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爬坡的劲头比原来足了。终于到岭头上了(山的顶点),我看到了山脚下从乡亲们的家里闪现出来的星星点点的灯光,刹那间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恐惧感顿时烟消云散般从脑海里消失了。我把手上的棍子扔在了很远的地方,这会儿不需要为自己壮胆了,我一边扔一边说:“谢谢你为我壮胆。”。一口气爬上了十几里的山坡,这下可以坐下来歇息一会儿了,我激动得大声哭了……
下山的路上结了好多冰,白花花一片,脚下很滑,站着走起来很艰难,我就坐着慢慢往下溜。终于到达了山脚下,我欣喜地看到乡亲们的房子,再有十几分钟我就到家了。
我使劲摇动门扇上的铁闩子,只听母亲在屋里胆战心惊地问:“都恁晚了,谁呀!”
我大声说:“妈,是我,我回来了。”
母亲这时听清了我的声音,只听得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母亲问:“你咋现在才回来,我都睡醒一觉了。”
母亲看见只有我一个人很奇怪地问:“你没有见到你大?他去太要接你了。”
“火车晚点了。我没有见我大,在太要街上连咱们这几条沟的一个人也没见着。”
“你大今早才接到你的信,他是吃了饭时饭(老家话中午饭)走的,你俩大概在半路上走岔了。”
“应该不会是在路上,可能是在太要街上走岔了。我跟我大走的不是一条街。”
我看了收音机上的钟表一眼:“妈,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我大一个人路滑,要不要让我二哥起来到岭头上接我大。”
母亲说:“太晚了,不敢去了。你大没见到你可能还在太要街等着。”
下山的路上结满了冰,我是坐着溜下山的。我真担心父亲会滑倒。他毕竟年龄大了。我跟母亲一边交谈着我一个人夜里走山路的经历,母亲一边给我做饭,她给我做了疙瘩汤让我暖和身子。我吃完饭已经十点多了,还不见父亲回来,心里的焦虑不言而喻。
母亲说:“睡吧,你大可能不回来了。”
母亲显然不想让我为父亲担心,可我躺在热炕上一夜没有合眼,我也感觉到了她一整夜在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
第二天下午,父亲回来了。他在太要车站的候车室里等了我一个晚上,他说只要是从西边过来的火车,他都要去站台上看一看我是否坐在那次车上。我跟父亲是在车站掏了空子,我下车直接去了父亲们平常采买东西的市场,而父亲一进城顾不得喝口水就直接去了车站。
父亲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挨冻受饿不说,还要忍受着等我的煎熬,人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多,脸上平添了几道皱纹,胡子拉碴的。这让我的内心不安了好多天,几乎一个寒假我都在自责。
五
最后一次走那条小路,是我在省城上大学的最后一年的开春。那是1984年春节后的正月十四日这天,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的时候,父亲肩上背着我的行李,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那条小路往太要车站走着。每次收假回学校都是父亲送我,这是父亲最后一次把我送到了太要街。在一个小饭馆里,父亲给我买了一碗菜汤,并给汤里泡了母亲带的饼子,我吃饱喝足之后,他把我送上了火车,自己都没舍得买一碗菜汤喝。
我坐在火车上,父亲向我招了招手说:“我回去了,到了学校给家里写信。”随即转身走了。我趴在打开的窗缝大声喊:“大,你买点吃的吃了再走。”他没有听见。我看见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饼子边吃边走,他的背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车站的月台上。我不禁鼻头一酸,眼泪忍不住哗哗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从那天起,我告别了那条曾经带给我希望的小路。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这一年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七月份,我即将大学毕业走向广阔的社会,将开启人生的另一个起点。是小路让我领略到了山外世界的奇妙,是它给了我前进的方向----走出大山。事实上,从七岁那年开始,我就在那条小路上看到了人生的希冀,在以后的日子里,它时刻在激励我努力学习,走出大山,走向更远的地方。我终于在小路的指引下真正走出了大山,跳出了农门。
六
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家乡的公路通到了村口,责任田也分到了各家各户,村民们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上山搞副业,养猪养鸡,人们在家门口就可以用粮食、生猪、鸡蛋换到所需要的生活必需品,山货、药材也在家门口就能卖掉了。乡亲们很少再翻山越岭走那条小路了,偶尔走一次,不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就是想重温旧梦。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班车通到了乡镇府的门口,四邻八乡的人步行不到十里路就能坐上班车去县城,买东西都去了县城或邻近的小镇。那条小路几乎没有人走了,偶尔有吆骡子(赶骡子)的人从小路上经过,村民们便会把山货和粮食都卖给了赶骡马的人。有一年夏天,我回老家探亲,想尝试当年走小路的感觉,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父亲说,他们年龄大了,也有几年光景没走过那条小路了,听人说那时山里已经有狼出没,所以没能成行。心愿未能了结,内心一直为此惆怅不能释怀。
本世纪初,村村通公路,班车开到了村上,每天往返县城一个来回,交通极大地改善方便了村民们的出行,人们再也不用肩挑背扛就可以买进卖出各种东西了。而小路彻底的被荒废了,据说上面又重新长满了灌木,有些乔木已经长成了大树。十年前,村村通公路都变成了水泥路,就在去年水泥路铺到了每家每户,村民的院落都铺上了水泥,房屋的墙上都贴上了瓷砖,美丽乡村建设使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年夏天我回到故乡后,看到家乡如此巨大的变化,不由得想起过往的岁月,想起那年冬天的夜晚在小路上的冒险经历。
这些年,我身居都市,行走在宽敞的柏油马路上,每当看见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流,时常想起故乡那条曾经一度摩肩接踵的小路,想起曾让乡亲们付出沉痛代价的那条小路,它似我心中的阳光大道。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的生活遭遇挫折和失败时,我就想起了祖父辈们的艰辛生活,我比起他们,这点挫折算什么。所以,这些年来,做人做事我一直都是以祖辈父辈们为榜样。
小路曾经把我带向了远方,给了我前进的方向,使我走出了大山。我时常想:如果没有那条小路,我可能还是家乡的一名东山日头背到西山的普通农妇,也许可能沦落为新时期的进城务工的农民工,永远过着漂泊的日子。
人生犹如那条曲曲弯弯的细长的小路通向那迷雾的远方。
2018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