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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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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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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笔记(一)

素茕

三婆是我发小的三奶奶,我们也随着她,都管三奶奶叫三婆。在我们家乡,“婆”这个称谓是对奶奶的俗称,也是一种亲切的称呼。

大概在我四、五岁的时候,三婆来到了我们村上。她是三爷爷从半路上捡回来的。那天,三爷爷出山去潼关卖木头,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个蓬头垢面,衣服破烂不堪的女人躺在路边的草丛里。三爷爷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了。三爷爷走过去问她,她用那仅有的一口气回答了三爷爷。自称是从河南讨饭过来的,在山里跟家人走散了。三爷爷看她实在可怜,给她嘴里喂了一点吃的,就把她背到了村里。

那时,三爷爷因为家里穷,弟兄多,正苦于找不到媳妇。于是,村里人就撮合着让三爷爷娶了这个苦命的女人。她嫁给三爷爷是大队支书给保的媒,没有请全村人喝喜酒。

三婆过门后,人们才慢慢发现了她的性格有欠缺。在队里干活时,她整天一句话不说,也不跟人打交道。村里的人去她家,她总是热情地搬来小凳子让坐。之后,她便一句话都不说了。人们问她:家住河南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一概闭口不答。村里人开始犯嘀咕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呢?难道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她自称是从河南来逃荒要饭的,那她的家人怎么也不来找呢?

也有人替三婆打抱不平:山里的沟沟岔岔太多,即便她的家人真的来找,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找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难道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河南那个地方的人吗?人总有个出生地吧,什么县不知道,总该知道那个乡或者那个村吧!除非她是傻子。这样的疑问在村里人们的心中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几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几年过去了。时间跟翻书一样快,人们渐渐把三婆的来路彻底忘记了。三婆也从未提出过要回老家探亲的事,她不念自己的故土,也不想自己的家人,谁拿她有什么办法?可人们又发现另一个问题:这几年过去了,她怎么没给三爷爷生下一儿半女?那时的医疗条件落后,不孕症在乡村随处处可见。于是三婆不生孩子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村人对三婆的各种猜想也随着日子过得艰难而逐渐淡忘了。

尽管三爷爷家穷,但生儿育女是人生的大事。他请来了公社卫生院里仅有的一名中医给三婆治疗不孕症。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三婆每天都在喝着颜色很深的汤药。她的不孕症不但没有医好,反而得了胃病,三婆每天被疼痛折磨得不时地口吐黄水。人越来越瘦,后来竟瘦成了皮包骨头。在地里劳动时,常常是不知不觉就晕倒了。

为了照顾三爷爷一家,队里几名干部商量后,就给三婆安排了一个饲养员的工作。说是饲养员,也就是村里从公社的集市上买了两头小猪让三婆去看管。三婆只要一天给小猪喂四、五次吃食就算一天的工分。这样,三婆就不用按点去队里劳动。

猪圈就在我家屋檐右前方的台阶下。每天我都要去那个猪圈看看,一来是看看三婆怎样喂猪,二来是好奇心驱使,看看那两头黑色的小猪怎么长大?我是第一次看见人对槽头的牲畜跟自己的孩子那么精心。三婆有时会把小猪仔抱在怀里,给它嘴里一把一把喂草吃,她用自己的手指给猪梳理猪毛。我把我的“重大发现”告诉了我的玩伴们,她们一窝蜂似的都来看三婆照管猪仔。年龄大一点的孩子看见三婆的举动,觉得她太脏了,竟然给猪梳理毛发,而我们年龄小的孩子则觉得三婆实在是太好笑了。

那时,我们还是懵懂的不谙世事的孩子,村里人在我们的“大肆宣传”下,很快知道了三婆是一个十分可笑的饲养员。他们把三婆对待牲畜的好心意当成了他们闲暇时谈论的话题。我们一帮小孩子则把三婆爱护牲畜的行为当成了我们取悦的工具。我们高兴了就去她的牲畜圈逗她玩,我们故意让三婆抱起她的小猪仔,然后在一旁不停地取笑她说:三婆,你太傻了,把猪当成了你的儿子吧!这时,三婆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她那小得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瞪着我们。

我们也想模仿三婆的做法,给猪仔梳理猪毛。有一次,我们趁三婆给猪仔剁草的空隙,一脚踏进圈里抓猪仔,结果猪仔猛地一跃,将我们打翻在猪圈里,闹了一身臭泥巴。回家后,我被母亲狠狠打了一顿。从那以后,我恨死了猪圈里的那两头黑色猪仔,总想报复它。我每次总是趁三婆不注意,抓起地上的石块投向小猪。我的行为让三婆很无奈,每次三婆举起手正要打我,我跑得比兔子还快,让她追不上。三婆便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哭腔骂着:“你个坏怂娃,再要挞(砸)我的猪娃,我就要给你妈说。”我一听她要给我妈告状,我就再也不敢砸猪仔了。

三婆家的小院里有一棵苹果树和一棵沙果树,每年树上都结着疙疙瘩瘩的果子。即便遇到不好的年景,村里人家的果树上不结果子,可三婆家的果树上照样能挂着稀稀拉拉的果子。所以,三婆的小院是我们在夏秋两季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们一群孩子趁着三婆在猪圈的时候,从邻居家的房檐下搬来一架木梯子,架在三婆家的院墙上,翻过院墙,偷吃树上尚未成熟的果子。

我们偷吃三婆家的果子,总能屡屡得逞,但也有不走运的时候。那天,三爷爷从山上背柴回来,看见院墙头搭着一架木梯,他便飞速地开门进入院子,我们正在用木杆敲打青绿的果子,还没成熟的苹果、沙果被我们打落了一地。我们处于胜利的喜悦之中,正要捡拾地上的果子,三爷爷进来了,我们根本来不及逃脱,被三爷爷抓了个正着。我们三个孩子被三爷爷揪着送到了各自的家里。这天,我被母亲暴打了一顿,整个屁股都快要烂了。是奶奶帮我解了围,我才免于受父亲的暴打。奶奶把我送到了小河西边的大伯家,大妈帮我把破烂不堪的裤子脱下来,用紫药水清洗了伤口,我才能勉强坐下来。我在大伯家住了三天,直至父母的气全消了,奶奶才把我接回家。

我们每次偷三爷爷家的果子时,如果遇到三婆,我们总能顺利逃脱。三婆是小脚,走路慢,而且总是喘着粗气,等她进了院子,我们就顺着梯子爬出去了。每次我们都能听到三婆带着哭腔的叫骂:“这一窝子瞎怂娃,把我的苹果快要糟蹋完了,咋不死光呢!”她坐在地上一边骂一边哭,最后竟成了嚎啕大哭。我们听着她的类似于孩子般的哭喊声,有时也感到心里不是滋味。我就在心里下定决心,再也不干坏事了,可每次总是经不住玩伴们的引诱。

三婆的心眼特别好,她从不计较我们偷过她的果子。我们时不时地去她家串门,如果遇到树上的果子成熟的时候,她会拿来镰刀将树枝搂下来摘果子给我们吃。我们也很感激她,主动帮她剁柴火,帮她烧火做饭。有时,我们也会在三婆家里混饭吃。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在学校读了几年书不仅让我们增长了知识,也让我们懂得了许多道理。我们不再干坏事了,不再去偷三婆家的果子了。我们在暑假去三婆家玩,三婆用一根长长的木杆,上面安上镰刀,给我们搂树梢上泛红的果子。大多数时间,三婆舍不得将还没有成熟的果子摘给我们。她会告诉我们,等果子熟了,你们来,我给你们摘果子吃。寒假的时候,我们去三婆家串门,三婆从她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装满了苹果。她把苹果拿出来分给每个孩子吃。三婆一打开她家那只大板箱,浓郁的果香味就会扑鼻而来,溢满了她那小屋。我们在冰天雪地的冬天吃着香喷喷的苹果,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时,我们会帮三婆剁柴火,向她献殷勤。这时三婆会说:“我娃别冻着了。”

三婆不仅心眼好,而且心特别软,她对待自己饲养的牲畜比自己都好。天下雨了,三婆将小猪仔抱起来放到特制的木笼子里,上面盖着厚厚的干草,不让猪仔受到雨淋。猪圈里有了积水,三婆和三爷爷穿着高腰雨鞋,在猪圈里刨一个水沟,让水流出猪圈外。天气热了,三婆给猪圈里垫上刚从外面割来的青草。她一边往圈里撒青草,一边叫着猪仔:“唠唠唠……。过来呀,这儿凉快。”猪仔听到它的叫声,便过来了。

有一年的秋末,我从学校里回来。听到了三婆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让人觉得她的那片天快要塌下来了。我很奇怪,便问母亲:“三婆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母亲说:“你三婆今年喂的两头猪前几天拉到市上卖了。”也难怪,那两头猪就像三婆的命根子一样金贵。

于是,我去了猪圈那儿看她。我见到的三婆,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几个月不见,她的头发已经灰白了,稀稀拉拉地撒在头顶,活像一窝被风干的野草,那一张每日经风吹日晒的脸庞活像一只山核桃皮。她坐在猪圈边的地上,眼睛闭着,根本不顾旁边的任何人,头摇着哭得死去活来。我蹲下身,把三婆脸上的乱发拨开,拉她起来。她看见我,止住了哭声。我说:“三婆,地上太凉,你快起来。”她人是站起来了,可她根本站不稳,我拉她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三婆看到是我,止住了哭,但仍然带着哭腔问我:“我娃啥时候从学校回来的?”

我说:“我刚回来,就听见你在哭,就来看你了。”

“我的哇呀!他们把我的猪拉到集上卖了,我的猪要被人杀了呀!”“哎呀呀!,我的猪呀!我的猪呀!……”她又一次哭了起来,声音越拉越长。

我一时束手无策了,没了主意。正愣怔着,我妈来了,我们把三婆连拉带拽地弄到我家。我奶奶做好了饭,已经端到了桌上。母亲苦口婆心地劝三婆把饭吃了。

吃完饭,两个婶子也过来劝三婆。她们给她讲道理:“猪虽说是你喂大的,可是,猪是队上掏钱买的,长大了自然要给队上挣钱。”

“你不让卖猪,让公社知道了,他们就要批斗你,你看划得来吗?”

“猪都卖了,你再哭也没有用。哭坏了身子,你自己受罪。”

她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三婆。这时,三婆似乎明白了,她不再哭了。坐了好一会儿,母亲收拾完了碗筷,天快要黑了,她让我把三婆送回了家。

农历新年过完了,社员们也开始下地干活了。队上又给三婆买回了两头小猪仔。三婆一有空,就把猪仔抱在怀里,一直不愿意放下。初春,地里还没有完全解冻,有些地方还覆盖着冰雪。田野不是干成硬块的黄土裸露着,就是一坨坨的冰雪,草自然还没有长上来。三婆为了不让猪挨饿,天不亮她胳膊弯挎着一只大篮子,里面放一把镰刀,每天跑很远的地方,给猪仔找向阳坡上的野草、野菜。有时实在找不到猪草,也没采到野菜,她干脆就把自己家里的粮食在石磨上碾碎让猪仔吃。她的做法让三爷爷对她十分不满,每天总是絮絮叨叨地责骂她。三婆从来不管不顾,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村里人私下里议论:三婆傻了,给队上养猪搭上自己家的粮食,怎么就分不清里外呢?那年月,家家户户都缺粮食,人都吃不饱,三婆从牙缝里抠出的粮食喂给了队里的猪。三婆宁愿自己饿着,也不能让她经管的牲口挨饿。

那一年遭了旱灾,粮食几乎颗粒无收。第二年一开春,村民们都在向国家借粮食吃,有极个别的人家在头年的冬天就开始借粮了。村里不借粮食吃的人家也只有两三户,他们都是队里的干部。真是奇怪,人没吃的,野兽也突然多了起来。先是在开春,黄鼠狼见天在村里偷鸡。今天这家的鸡没了,明天那家的鸡又被黄鼠狼叼走了,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家家户户的鸡笼里只剩下一地鸡毛。过了几个月,黄鼠狼不多见了。偶尔有一两只进村,都被村里一户人家养的一只大黑狗给吓跑了。

这年夏天,山里的狼突然多了起来。每天晚上,都有庄户人家猪圈里的猪被狼咬伤的事。一般个头大点的猪,狼是抓不走的。可小猪就没那么幸运了,狼会把小猪先在脖颈处咬死,然后,再叼着离开村子。猪也是很凶猛的家畜,我家的猪被狼咬伤过两次,都没有被带走。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睡梦中,听到猪圈里猪的嚎叫声,父亲赶忙起来看个究竟。一只大黄狼已经把猪从猪圈里赶到了圈外,正准备上山。在附近上山的小路上,还有一只小狼,似乎在给那头大黄狼放风。两只狼虎视眈眈地看着父亲,父亲手里握着一把锄头向大黄狼砍去,小狼吓跑了。大黄狼扑向了父亲,父亲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这时,我们一家人都赶过来了,我们手里都抄着棍棒、铁锨、镢头。大黄狼一看情势不妙,转身离开了。但我家的猪是第二次被狼咬伤,这次伤得太重了,第三天就死了。

又过了几天,在一个下午,人们都在地里干活,三婆也去给猪割草了。那只大黄狼再次进村了,它十分狡猾,这次它将三婆饲养的两头猪中的一头,直接在圈里给吃了。另一头它被咬伤,已经奄奄一息了。等到三婆回来时,只看见了满圈的猪毛和骨头。三婆坐在地上的撼天动地的哭声惊动了地里干活的人,人们纷纷从地里回来。有人正好看见一头大黄狼大摇大摆地往山上走,它一下子吃了一头猪,撑得奔跑不动了。这只凶恶的狼万万没有想到,它的死期已经到了。

愤怒的村民听到风声,便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人们手里都握着各种农具,向大黄狼猛扑过去。大黄狼终于在对面的半山坡上被村民们团团围住了,它向四个方向反扑都没有成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将那头凶狠的恶狼一把打倒在地。接下来,人们你一锄头,我一镢头,他一棍棒,终于将那头大黄狼打死了。

人们打死了那头凶恶的老狼之后,把它用杠子抬到了村口。第二天有人提议,将狼剥皮煮了,分给大家吃肉。果然,村里的屠夫和几个小伙子将那头狼剥了皮,在村口的河边架起了一口大铁锅,狼肉煮熟分给村民吃了。人们大半年都不见荤腥了,按说应该吃得很高兴才对。可是,大家吃了狼肉,都觉得不好吃。大多数人说,狼肉是酸的。还有的妇女吃了过后,恶心得吐了。我们家当时只有父亲一个人吃肉,我问他,吃了狼肉感觉咋样?父亲回答说,不好吃,有点酸,没有猪肉好吃。他还说,狼是食肉动物,猪是食草动物,它们的肉是不同的。

三婆饲养的两头小猪一头被狼吃了,一头也没救活。三婆几天几夜不吃喝,不睡觉,三爷爷拿她没有办法。最后,三婆积郁成疾,一病不起。好多天,我们都没见到三婆,我们就去她家看她。她躺在炕上呻吟着,一声接一声地,十分凄惨。我们问她,三婆,你哪里疼?她只是声唤着,不搭理我们。

自从三婆病倒后,队里再也没有饲养猪了,那个人用石块砌成的四方形的猪圈随着岁月的蚕食慢慢荒废了。秋天到了,猪圈里落满了各种树叶,一层压着一层,四周的石块也被风吹得倒了一地。我们进到猪圈里,脚下踩着那泛黄的树叶和黄土,再也看不到那黑乎乎的,臭气熏天的猪大粪了。

在我的记忆中,三婆一直就是一个老婆婆。春、夏、秋三季,她一直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大襟衣服,只有到了冬天,她才换穿一件黑色的大襟棉衣,下身永远是一条黑色的粗布裤子,裤腿下面缠着白色的绑带。刚到我们村的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黑的。她那时就很瘦,黄褐色的皮肤,嘴角和眼角上就有了皱纹。尤其是在她笑脸的时候,眼角的皱纹特别明显。一年又一年,她的头发由灰白逐渐变成了银白。她脸上的皱纹好像每天都会长出一条来,没过几年,她的脸上就有了一条条横七竖八的皱纹,后来,皱纹越来越密,好像纵横交叉的黄土地上的沟壑一样,爬满了他的脸部。三婆一双三寸长的小脚上,时常穿着一双两头尖像鸟一样的灯芯绒鞋子,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她比我奶奶小十来岁,看起来跟我奶奶的岁数差不多。

我上高中的那年冬天,三婆去世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三婆了,也听不到她带着哭腔骂我们的声音了,更看不到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了,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我去发小家玩耍,偶尔也去三婆的院里看看,每次总能看到三爷爷忙碌的身影。他几乎不理我们,我们喊一声:“三爷,你在干啥?”他才回过头来看一下我们,嘴里念念有词,我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看到那样的情形,我感到一阵阵的悲凉。两年后的端午节前夕,三爷爷也去世了,他们家的院门从此紧紧锁住了。

听母亲说,三婆在最后的那些日子,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整日躺在炕上不停地哭泣。可她的炕上连一床破褥子也没有,一张破旧的苇席上只有一床补丁摞着补丁的,里面是破棉絮做成的被子,裹在她那瘦弱的身躯上。她睡在那苇席上该有多么的难受呀!我的心口一阵阵疼痛。

自从她病倒之后,她家的日子越发艰难了。三爷爷只顾在队里干活挣工分,回到家不是剁柴火就是坐在灶火前做饭烧炕。她的侄子请来了公社的医生给她医治眼疾,医生看过她的情况后说,没办法治了,她的眼瞎是因为哭的太多了,把眼睛给哭瞎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村子的人丁兴旺,家家户户都有几个孩子,唯独三婆家没有孩子,她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在三婆的一生中,她用她那金子般的心对待村里的每一个人,用她对待人的那颗赤城的心对待她饲养的牲畜,这种大爱再我们村再没有人能企及。她俘获了全村人的心,在她的葬礼上,晚一辈的男男女女自发地为她穿白戴孝,使她的葬礼很隆重。

半个世纪过去了,我的脑海里能记起村里的人和事已经屈指可数了,唯独三婆在我的记忆中最深刻,也是让我一想起来就伤感的人之一。

2023年10月8日一稿

2023年10月23日二稿

2023年10月24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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