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只猫吧

做一只猫吧

那猫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一声：说我笨？你们自己去看看，高速公路边笨死的都是谁。

                                    ——题记

今天的新闻说，通过研究证明狗的脑神经细胞有5.3亿个，而猫只有2.5亿个，所以结论是狗比猫聪明。

尽管如此，我依旧没有改变个人看法的意思，我始终认为：猫比狗厉害，猫的生存能力远超狗。

大家可能都见过流浪猫和流浪狗吧。那流浪猫来往于路旁草丛，夜行于小区角落，悄无声息，攀爬腾跃，从容自若，并且其大多能自食其力，或老鼠，或残羹，总能解决其生存所必须的蛋白质，卡路里什么的，所以它们看上去总是毛发润泽而且洁净，身体矫健甚至圆实，目光镇定，毫无悲戚之感，全无落魄之气。反观那流浪狗，则踽踽于街边路口，彷徨于小店桌下，蓬头垢面，毛发枯槁，身体羸弱，垂头丧气，目光呆滞而惶惑，满眼的乞怜之态，一副失了靠山、没了想头，听天由命、得过且过的衰样，真正的丧家犬一条。

我知道一只波斯猫。据父亲讲，它本是同单元某位老师家养的宠物猫，某日不知为了什么事触怒了女主人，女主人气头上不合出手贸然打了那猫一巴掌。从此，那波斯猫便毅然赌气出走，再不回其家了！事后男主人找到猫，用火腿肠安抚它，尝试劝诱它回家。那猫大度地接受了火腿肠，却依然拒绝随其返家，宁可独自一猫飘零于校园内，江湖间。有谁曾想到一只猫竟有骨气如此！我也曾见过那颇有气节的波斯猫，雨后独自蹲在花台上，长而密的毛发是凌乱了一些，但它只是睁着它那大而圆的猫眼，平静地看着这世间生相，时而眨一下眼睛，不见其有什么怨气，更不用说焦躁了。后来听说它与某流浪公猫恋爱结合，竟产下一窝小猫，育婴房就安在一处楼梯下面的废弃垃圾桶里。可见流浪猫不仅有能力自己生存下来，而且还有能力繁衍后代。

都说猫有九条命，虽是无稽之谈，但其实说的就是猫极强的生存能力。猫身形灵巧，攀爬有力，弹跳惊人，或上树或上房，动作机敏过人，来去无踪。它的肉食来源——耗子在数量上总是能保证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稳定的蛋白质和卡路里供应，只要猫的捕猎技巧到位——而猫的捕猎技巧也的确令人叹服。总之，猫对人的幻想度和依赖性不强。不像狗，懒惰心思严重，不惜以摇尾乞怜博取主人欢心，谋得不劳之获。虽说狗是杂食性动物，急了也会拿拿耗子，但杂七杂八的东西总不如主人施舍的美餐来得轻松惬意啊。一旦不能见爱于主人，生存技能又一时有限，那就只能落个丧家犬的悲剧命运了。可见万事万物皆是如此：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猫肯定是懂得这条真理的。所以我们见得比较多的是，同是浪迹天涯，流浪猫如侠客般过着潇洒而有尊严的日子，而流浪狗就只能落魄，落魄，再落魄，真的是苟且偷生的流浪汉了。

其实我本人和猫打交道的时候极其有限，自己从没养过猫。小时候在外婆家，外婆外公倒是养了只黑猫。那时家家户户基本上都要养猫的，防老鼠嘛。但家里的那只大黑猫似乎并不与我们这些小孩子亲近，彼此相处的时间不多，白天不知道它躲哪儿补觉，晚上也不知道它去哪儿打更守夜。中午吃饭时去厨房添饭，猛抬头看见那猫就站在灶台上，会吃一吓的。猫其时正埋头在旧青瓷猫碗里吃它自己的饭，见有小朋友进来，马上抬头睁圆了大而亮的猫眼，警惕地盯着你。我们则怯怯地舀了饭或丢了碗，做错了什么似的就慌忙跑了。再调皮的孩子也还是有些忌惮猫的，因为猫恼了是要挠人的。

晚饭后，大家坐在堂屋里借着煤油灯天南地北地闲聊，却瞥见那黑猫翘着尾巴，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从人的腿间绕过，不紧不慢地从暗处的墙角门洞钻出去了。每当此时，大家会一下子静下来，都对了猫行注目礼，看着它大摇大摆地出去了，才回过神又接着刚才的话题。

那猫总是与人，尤其是我们这些小孩保持必要的距离，似乎它已洞察到我们这帮人的不靠谱和不怀好意了。因为我与表哥的确老去捉弄隔壁邻居阿胖家的两只小猫。天天去，天天去。终于有一天，看见阿胖用簸箕盛了一只小花猫的尸体去外面埋了，我才惊住了，才想起这小猫别真是被我们给折腾死的！过了两天，另一只小白猫也被送去埋掉了。为此我很是惶恐了几天，好在阿胖好像全然不知我和阿国干的好事。

家里由外公负责经管猫的伙食。外公每天早上必去街上买菜，也一定要记得为猫买猫鱼回来。有一次不知怎的竟忘了，直到临到中午外婆做饭了，要在饭锅里架笼屉蒸猫鱼了才记起。外公懊恼地拍拍脑袋，马上出门重新去街上补买了。平日里我们打牙祭的时候是有定规的，而猫呢，饭跟我们一样是白米饭，但天天却佐有猫鱼吃。我不明白外公为什么对这猫这么上心，却还会经常看见他在呵斥猫的不守规矩。

有一次，外婆搭了梯子叫了我们爬上装杂物的阁楼。我们就看见在盛了稻草堆的竹筐里蜷缩着几只毛茸茸的小猫崽，有鹅黄色的，有白的，有花的，有黑的。都睁着亮晶晶如玉石般的猫眼，可爱极了！不想当晚，便听见那大黑猫一趟趟地沿柱子攀上阁楼，搞得窸窸窣窣的。我惊醒了，问外婆猫在干什么。外婆说，白天你们小人儿看了小猫，今晚老猫就要叼了小猫连夜搬家。我才知道，原来这猫居然是如此的机警和小心。

无锡那里在夏天有个节日，具体日子记不住了，内容是要在这天给猫洗澡。于是这天一大群半大的孩子就名正言顺地到处寻猫，也不管猫是卧，是睡，也不管它在梁上，还是在灶旁，一律擒住抱走，相簇拥着跑到河边，往河里一丢。那猫大惊之余，在水里拼命猫刨，等游到对岸，淋淋沥沥就成了一只真正的落汤猫了，上得岸来，缩着脖子，慌不择路地一头钻进柴堆树丛，菜园阁楼，浑身哆嗦着，再不敢出来。孩子们看见平日里镇定泰然，冷傲从容的猫今天竟如此狼狈不堪，都开心地哄笑起来了。

有时在想，如果下辈子不能再生而为人，那就让我做一只猫吧。

  2017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