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闻（小小说）

一连晴了几天，初春的温度直往上窜。

春耕生产，田头地边用火越来越多，森林火情告急。十几年前的一场透心透肺的大火，至今还让村里中年以上的人记忆犹新。应该说，曾经老让鼻子享福的鸟语花香，再怎么用劲，还是闻不出当年那个味来了。

大坳村是个林业大村，九分山一分田。昨天下午，镇里的森林防火宣传车一大早又来村头转悠，车顶上一个小红喇叭，别看不大，声音到很有穿透力，不停滚动地用方言喊：不准野外用火，不准烧田埂地边，不准在山上燃放烟花爆竹……还有一串串押韵的话，如，上午山上放火，下午就去派出所；星星一点火，能毁万亩林；只要冒烟，罚款1000……。

晌午时分，细狗爹背着一把锄头，牵着一头牛，与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后面还跟着那个形影不离的小黄狗，踩着山旮旯里人的节奏，一起从地里回来。

今天的细狗爹好像有点心事。

细狗爹，细狗爹……快来看，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回过神来的细狗爹，听到喊声，抬头见一大群妇孺老少，稀稀拉拉的围在村口那块去年才做好、还来不及刷白的水泥告示栏前。喊他的，是与他隔了两根纱的侄媳妇朵花。

细狗爹顺手在路边找到一个树桩，系好牛绳。上面贴着的是，大坳村生态护林员选聘结果的公示。

隔壁的春花大姐抱着她的孙子说，细狗，这一年不出村、不淋雨的，还有4000块钱呢！细狗爹听着总显得不得劲，也沒吱声。

细狗爹面无表情的回过身，悄悄的走了。只有跟在他身后的小黄狗还是摇着尾巴，好象闻出了一股怪味，一蹦一跳的。

刚才，上面贴着的四条选聘原则，再一次刺激了细狗爹。建档立卡的贫困户；有劳动能力；没有好的致富门路；有较强的责任心。

昨天晚上，细狗爹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大集体时，自己风华正茂，一口气当了十年生产队长，现在是村里党龄最长的一个老人。因家道变故，竟沦为了一个贫困户，再一想起卧床多年，还是去世了的老伴，细狗爹竟不住老泪纵横。昨天下午，他还给上门做工作的驻村干部小李掏着心窝说，这个生态护林员指标，尽可能给更困难的人。一想到曾经总是操心别人生计，现在反过来要被政府和左邻右舍照顾，总感觉不自在，甚至是无奈和失落。

　    掌灯时分，驻村干部小李好象也闻到了什么风声，又来到细狗爹家里。小李说：细狗爹，这次你就不要谦让了，村干部在讨论的时候，异口同声，讲责任心，咱们村，没有一个与你比得上！按你现在的家境，你确实是一个贫困户，也是一个贫困党员，这可不单单是钱的问题，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啊！总书记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再说，现在靠山吃山，不同以往的砍树了，现在是要把山看好，让绿水青山成为奢侈品，成为未来山村旅游的目的地，让大伙在原生态的绿色中获取效益哦！一说到责任两字，一说到全村人的利益，识大体的细狗爹眼睛一亮，也就没话说了。

小李还说：现在护林员的任务与原来也不太一样了，因为村里青壮年劳力外出打工的较多，偷砍林木的比原来少多了。主要的任务就是按照护林防火“十不准”的要求，管住野外火源，严禁带火源进山，防止山火。

小李走后，细狗爹在想，过去当队长时，一切行动听指挥，说一不二。如今讲人权，又不能搜身，乡里乡亲的，身上带个火机、火柴什么的，别人装苕，不拿出来，又有什么办法呢？

细狗爹晚饭快熟了，小黄狗肚子也饿了，趴在细狗爹的脚旁，细狗爹若有所思，摸摸黄黄的鼻子，顺手拿起了在灶台旁的打火机和火柴，轻言细语地说：黄黄，来，闻闻，不忘戏谑一句，你也是贫困户哩，帮我也是帮你自已哦！

来，先闻闻打火机，闻后连着叫，就给你吃……。来，再闻闻火柴……

细狗爹还没上岗，黄黄的鼻子已经上岗了，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