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印象

没有亲身经历的故事，都叫传说，没有切身体验的旅程，都是幻境。而世间，总有那么些机会，让你去验证传说，亲历幻境。恰巧，我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踏上了北国之旅，去验证我吹了二十多年的不曾走过的“广博”。

                                                      风光篇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毛老人家的诗词早已把北部气象的壮阔与锐锋描写得淋漓尽致，以至于还未出发，我已经在心里描画了一幅山川银画：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雪天相接，难辨天地。北风呼啸，从昆仑山、秦岭那边吹过来的冷而锋的雪雨，扎透三尺厚袄，直刺裸骨，让人寒颤连连，双手对握，互相伸进袖子里，把头往衣领里一缩，权当冬眠了。然而，到得地方，我才认识到，一个空想主义和吹牛皮爱好者的无知和幼稚。张家坝和母猪胯，它不是一回事。高山的野猫下了坝，眼前的遮蔽被一望无垠的平坦替代，雾沉沉的天，一直延伸到眼睛都无法涉及的远处，只把丝线一样的边缘留给人去辨别，哪是天？哪是地？分不清，也看不清，眼睛已经尽力了，思绪却还在驰骋，几经转悠和挣扎，眨眨眼，流出一串疲惫的眼泪。城市厚实和稳重，咸阳、未央、灞桥、兵马俑、长安街......无不透露出人类文明积累的厚重气息，把几千年的文明元素撒在了每一样静止的、运动的物体身上，让人疑心会不会随时蹦出一座阿房宫、秦始皇、李斯。人们并没有萎缩在衣袖和衣领里，而是照常忙碌着、奔波着，围巾、棉衣，也谈不上比南方人穿得暖和，甚至从这穿着上，你都无法挑剔半点的南北差异。气温虽低，但不刺骨，冰雪皆有，却不溜滑，只冻皮子不冷肉骨。站在这样的景物下，你能说是高兴吗？说不上，平坦广阔的大地上，建筑物尽显低矮，除了博大的气势，你能感受的情绪，大概就是单一的“卧槽”了，南方来的人都清楚，虽然少了“卧槽”的感叹，可是山水蜿蜒的，绿树成荫，“老公你看！”这样的惊喜还是常常有的。然而毕竟这是另一种风景的领略感，是“高山野猫”不曾有过的“坝上”的开阔，这是一种眼界，另一种文化氛围浓厚的情怀，姑且算做见识吧！越往西北，绿色越来越少了，开阔的地上逐渐冒出了山包，像青涩的少女光滑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到得兰州，直接全部是沟壑纵横、裸露褶皱的山脉了，游览者眼中中的少女消失了，逐渐变成了老年妇女，植被低矮、干涸，像老年妇女的头，头发稀拉、焦黄。经历北风和岁月的沧桑，她已经习惯和懒得动情，挤不出一滴眼泪。头上的天蓝的发紫，像碧镜，像珠玉，浩大的天空镶嵌了一颗晶亮的太阳宝石，盖过世间所有的足玉和荣耀。景物尽显老迈，山啦、房子啦，都是枯黄的颜色，在尘灰里坚强耸立，老远望去，像洒落在荒野里的碎芝麻，有黑的、有白的、还有黄的，冒出一缕缕坚强的生机亮光。树木也干涸了，像几十年没有尝过雨水的甜头，低矮着，一簇一簇的，布满山岭，像不屈的勇士，匍匐着，紧紧守护着老迈的大地母亲。河道里沙累沟连，只剩下不知何年何月流水冲过时的梗概。好不容易找到一线流水的河流，却昏黄绢细，漂不清这满是沙砾的北方河塘。与烟雨江南的娇羞相比，北部的天地更显得博大，包容着历史久远的沧桑，没有如泣如诉的哀怨，经历了风沙蒙盖和北风呼啸，她依然坚强如初，把岁月的流痕深深地刻在了自己肌肤的山梁上，继续书写着沉闷、踏实、平凡的历史，让人肃然起敬，谁说这不是北部的另一种“如画江山”呢？

                                                   美食篇

   应该说，朴素是北部美食的总体印象，你如果问一句：老板，有啥吃的？答：有面。

   面食，是西北人的主要食物，朴素大方，经济实惠。但是，当你真正到得北方，围着暖气墩子坐下来，点一碗自己心仪的面餐时，你才惊讶，这碗朴素的面，可一点也不朴素啊。第一碗正宗的北方美食：岐山臊子面。在机场附近一个村子里找到的一个农家老板做的，老板很热情，不厌其烦回答我们提出的有关北方美食的、在他们看来也许可笑至极的问题，东选西选，最后还是决定来一碗臊子面，毕竟肚量有限，一顿也吃不遍北方。夫妻俩都是陕西本地人，地道的陕西口音，鼻塞般的发音，让我瞬间想到了双水村那一群朴实的人。碗大如钵，满满当当，十足有料：白萝卜丁、西红柿丁、洋葱丁、羊肉丁，每一样都用心十足，恰到好处，加上一瓢热腾腾的汤，端上来时热气蒸腾，大有无从下口之势。面条粗细均匀，灰白颜色，透着手工面的劲道。沿着碗的边缘，试探性地喝一口汤，在舌头的快速回弹散热中，醋的酸味弥漫口腔，和着羊肉的香气，不腥不臊不油不腻，让人心头为之一暖，这就是北方的味道了。挑起长长的、弹性十足的面条往嘴巴里送，哧溜哧溜，满足感和新鲜感占据了这一刻人生的全部，味蕾在欢歌，肚家府无限丰收，星汗微微，用手一捋，接着再送一口，直至吃完，连汤也不剩一滴。也许，这就是相忘于美食的快乐吧！当然，作为贵州人，最好是加一瓢油辣椒，那味道，简直拉风。

   拉条子是兰州人的美食，同样是面，老兰州拉条子却更显风味。手工面煮好挑在大碗里，按照客人的喜好从面前的案板上挑选几个菜盖在上面，满满一大碗。有荤有素，有红有绿。再配上一碗免费的、甜而不腻的醪糟，那感觉，像回到了水泊梁山的时代，筷子直伸到碗底部，几番搅动，把嘴伸到碗边，哗啦哗啦，直接往嘴里送，别提有多爽了。最主要价格便宜，十五块钱，可以得到一大碗面和两荤一素的盖料。附近的打工人、学生和游客在店门前排成长队，等候这一碗令人牵肠挂肚的老兰州拉条子，让人感觉到，这世间，有这一口吃的，就是人间最大的幸福。如果放几片牛肉，那就是兰州的招牌：兰州牛肉面了，久负盛名的兰州牛肉面当然更具特色，想必味道各位看官更加熟悉，在下就暂且不表。

   羊杂汤和烤羊肉是宵夜的最佳美食。在美食街，人山人海，两排宵夜摊子齐刷刷排开，灯火辉煌，有烤全羊、烧烤串、醪糟摊、羊杂摊、炸洋芋摊、烤羊肉串摊，也掺杂着些长沙臭豆腐、麻辣烫之类的外地货，摸肩接踵，接襟而行，一路走过去，味道或香辣或鲜奇，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每个摊位面前都站满了游人，后面的桌子上都坐满了游客，有的喝汤，有的吃肉，唯独没有酒水，虽然人声鼎沸，却依稀少了点摩拳擦掌的热闹。各个摊位门前都有一两个帅小伙，穿着回民服装，操着地道的兰州本地腔，热情地招徕客人，舌头像安装了弹簧，发音轻快迅速，在一两秒钟之间就要抓住游客的注意力，并且还要介绍美食和展示空间，服务态度没得说。煮熟的羊杂齐刷刷摆在案板上，羊腿羊头羊腰羊肺羊肝羊肚羊肠，应有尽有，用玻璃罩住，看得过路人口水滴答。招呼一声，老板，来一碗羊杂汤。老板热情的脸上像开满了花，在寒冷的北方格外亲切和令人温暖。熟练地捡起每一样羊杂，切五六块，和在一起，放在大碗里，揭开大桶热锅，长把大瓢伸进云篜雾绕的锅里面，舀一瓢热腾腾的羊肉汤淋在羊杂上，撒上葱花和辣椒，老远就能闻到正宗的兰州羊肉汤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沿着碗边缘喝一口汤，夹几块羊杂放在嘴里，有软有脆，有料有汤，再用嘴从烤好的大竹签上顺下一块烤羊肉，一阵乱咀，味道美不胜收，让人体会到，福禄双寿，也不过如此了。

  让人难忘的美食还有很多的，比如手抓羊肉，肉夹馍、陕西凉皮，石上馍、羊肉泡沫等等，沿途也尝试了些，味道也很特别，但毕竟没有面、汤和肉的组合给我带来的冲击和幸福大，因此也不必赘述。

   总之，本次北部之旅，尝了味，饱了胃，腿很累，心也醉，眼界得到了开阔，心灵得到了洗礼。对于北部，我终于也不是一个只听传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