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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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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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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忆上学

我上小学的时候,是1993年左右了,按道理来说,条件改善不少了,但是,我所在的地区,依旧处在温饱与饥荒的边缘挣扎,勉强能糊住衣食住行而已,至于上学,就是我们小时候最幸福的日子了。

一开始上学的时候,我们村甚至连稍微宽畅点的毛马路都没有,上学要去到十多里以外的一个叫做六沟的地方。为了既能上学,又能发挥我们几兄弟的作用,大人给我们每天的活路安排很规律,每天早上起来,我们几兄弟各负其责,有的负责推磨,磨一撮箕玉米面,细细的那些筛出来,用来熬玉米稀饭,最粗的也留出来,和着喂猪,剩下中间颗粒的玉米面,用水和成团,放在蒸子最底下,上面盖一层薄薄的米,来做早饭,有时也蒸洋芋或者麦麸等其他杂粮;有的负责宰猪草,就是把野菜、苕藤等宰成小截,放在锅里煮一大锅,作为猪的主粮;有的将牛拉出牛圈,拿一圈长长的吊绳,将牛栓到有草没庄稼的地方,这样,不需要专人去看守,牛也不会危害到别人的庄稼。栓好以后,还要去砍一捆柴草,用来烧火;而我作为最小的人,主要的任务就是烧火,同时烧两边,一边煮猪食物,一边煮饭,烧火是以柴火论难易的,遇到湿柴,马桑、泡桐等不适宜烧火的柴,这天的饭,大抵会有一股水泡出来的糊糊的味道,而我,大抵在满脸黑乌的同时还要做好接受批评的准备。饭做好以后,把蒸子翻过来,将玉米和白饭在锅里充分搅匀,这样以防我们几个小家伙专挑白饭,不吃玉米。菜是时蔬。有瓜有豆,只不过,菜里面很少见到闪闪发光的油珠。尽管是五谷杂饭、素菜寡汤,但是我们几个仍然像圈里的猪抢食一样,哧溜哧溜,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大蒸子饭,将碗舔得光光响。这时,对面路口坡上,村里的小伙伴已经结队高喊:快点,走了。有时候,我还没吃完,也赶紧放下碗,拿了书包穿上鞋跟着跑,因为,他们都是跑着去读书的,落后就等于孤单和迟到。我们的书包是用布缝出来的,款式各异,针线粗细不一,只要能装住书本,其他的都不在意,更何况我们每天都在泥泞里打滚,书包是什么颜色,也未必看得出来。鞋呢?是清一色的三五三七解放鞋!一般是平底的,高级点的鞋底会有钉子,这样踩在稀泥上更有抓头,不会摇摇晃晃,四处跟头!我们平时在家是不允许穿这双鞋的,只有上学、赶集、走亲戚这种特殊日子才能穿这双鞋。所以穿上时心头会升腾起莫名的暖意!

真正属于我们的一天,这才开始。我们先是穿过一片松林,路是小路,也是老路,石头很滑,像擦了蜡油,一不注意就会滑倒。有些坡很陡,像我们这些小朋友甚至要吊住树根才能爬下去。遇上下雨,路面上稀泥糊面,要么踩上去滑不溜秋,要么直接踩进烂泥洞,稀泥直没膝盖。大伙伴们不因为我们走得慢而等我们,往往他们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我们小的几个就像刚从稀泥浆里面提出来的:大腿内侧裤子上的泥巴,不知道糊了多少层,也不知道糊了多长时间,衣服上、背上,头发上密密麻麻全是泥点!,偶尔他们会在路边玩游戏,我们有机会赶上。这样的路大约走一个小时,在一座小山包上,孤立着一座毛坯砖木结构、上盖瓦片的房子,这就是我们的学校了。

学校前面是光秃秃的山包,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松树,左边一小块空地,算是我们的操场,但其实它的真正作用是我们的小便场地,我们学校没有厕所,所以老师默许我们在这片空地上撒尿,只是老师会时而忍不住过来驱赶我们:屙过去点,臭烘烘的。于是我们便象征性地挪动两步,继续尿。女生就在学校右边的松林里解决。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男生女生各自在自己的地盘上方便,倒也没出过什么乱子。

学校总共有五间房,除了两边的四件房是单开门以外,中间的一间是双开的门,作为老师的办公室,因为这里面放着教科书,粉笔等物品,从来没有进去过,所以,在我们心里是个非常神圣的地方。老师是附近村子里请来的,因为是村民自己办的学校,对老师没有什么高的要求,只要能认几个字,都可以请来教我们识字。我们的教室在第一间,刚开学的时候,里面除了黑板和中间几棵用来抵住横梁的木柱子以外,啥都没有。窗子是木制的,窗子下面的土砖被学生们捣出了洞,泥浆已经脱落过,砖是后来干垒进去的。遇上下雨,屋顶就会漏水,这时,老师要么用墙角的竹竿捅一捅瓦片,要么将木桶搬过来接水,我们则将桌椅稍微挪动,以避开漏下来的雨。桌椅都是我们自己凑的,开学时,你扛一条高凳子当桌子,我凑一条矮板凳做凳子。我们通常将凳子放倒了坐在侧面,这样才比较适应高凳子的高度,也不会挡住后面的同学。

我们一班大概十几个同学,学校总共只有四个老师,因为老师不够,老师们在一个教室安排了两个班级,每个班级坐一组,由一个老师上课。一个班上语文课时,另外一个班就布置数学作业。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上什么课都一样,因为,老师一如既往地讲,至于我们听课的效果,就没那么重要了,而我们呢,则根本没有心情听课,我们的世界,在下课以后。有时老师还没走出教室,我们便鱼贯冲出去了。我们的游戏很多,有滚铁环,有玩四角板,有耍石子,有跳绳等等。

我们每天不用升旗,降旗。也没有红领巾。只是隐约在课本上看到五星红旗的样子,听老师讲升国旗要系红领巾,唱国歌。我们每学期只有语文和数学两门课,虽然课本配有思想品德,但老师从来不上。我们也没有课间操,有的是小伙伴们相互的追逐打闹与伙伴之间的游戏。

我们每天上五节课,星期六还要上一早上的课,下课以后,我们仍就是向来时那样,打打闹闹,奔跑着、呼喊着回到家,家里没有热饭,随便挖一碗早上剩下的冷饭,或者吃几个冷土豆。按照父母交代的任务,各自忙去了,一直要到天黑才回到家,照例是宰猪草,做饭,等吃完饭,已经八九点钟了,在父亲的要求下,我们在煤油灯下将书拿出来,完成当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有时,刚一拿起书,就睡着了。在父母的逼迫下,胡乱划几笔,跟大人说:做完了,父亲也不深究。吆喝洗脚睡觉。于是,我们跑到屋旁的水塘边,将脚伸到水塘里胡乱搅两下,迷迷糊糊就上床睡觉了,没多久,第二天又开始循环了。

在我读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去学校的路终于在村民的努力下,修成了能过一辆车的毛马路。而那所学校,一直到我上了高中,才修成了漂亮的砖房,可是,学校是漂亮了,上学的孩子却没了,没过多久,学校就关门了。

去年回家路过,特意去看了一圈,当年我们撒尿的空地还在,只是砌成了水泥地了,厕所宽敞明亮,学校是一座两层的砖房,可是,因为常年没人住,学校周围长满了齐膝的茅草,荒得人忍不住有些悲伤。回想起那时候上学,我能从这里开始学习,并幸运大学毕业,上天真是眷顾我太多了,一时间感慨万千,两眼茫茫不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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