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种秋收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就很少在这个季节感受到收获的喜悦了，平日里没事，总喜欢回忆回忆这个季节收获时的喜悦。昨天看了别人发的收谷子的视频，更是思绪泉涌，无法自拔。遂仰天长躺，静静回忆一番，也别有一番滋味。

对于农村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农收更喜悦了。事实上，在农村，只要你够勤劳，人不歇，土地也不歇，播种周而复始，收获一直整年都在延续。

过了年，土里的白菜还没有完全老去，就可以在土里种下土豆，种上包谷，撒上黄豆了。套种、单种三合种，宽行窄行，顺弯行，下种形式多样，田间地里的景色也多姿多彩。过了栽小苗秧的季节，去年种在土里田里面的油菜和胡豆成熟了，趁着几天难得的天气，把油菜收割，晒好，挑到集市上去卖了，小孩的学费、下锅的油钱、酒席钱就稍微有点着落了；胡豆肥而饱满，豆粒金光灿灿，用长长的竹签串起来，在火上烤来吃，着实香脆。把油菜根拔起来晒干挑回家，还可以作为夏天的柴禾。每当这时，雨水就要来了，乘着雨水，把田彻底犁翻几遍，冬天撒下的粪肥已经完全溶解，使泥巴变得细软油肥，将田埂铲薄，再糊上新泥，确保不漏水，能顺利熬过漫长的夏天，田后的坎子上的草割得干干净净，这就可以插秧了。至于土里面，新一季的土豆已经收割，接着将早已计划好的红薯种进去，土地又有了生机。自留地总是不能空的，可以种上辣椒、黄瓜、蓝瓜、四季豆、豇豆等，零星的小块土，还可以撒上一些夏白菜，夏天的菜算是有保障了。

三四月间，土豆就成熟了，土豆藤可以用来喂猪，土豆挖起来，背回家，放在天楼上，大的留一半做种子，一半储备，小的全部用来喂牲畜；过完端午，秧苗插完了，土里的玉米长到人多高了，怀里有了玉米宝宝，趁着几天大太阳，把玉米行里的草除得干干净净；一边除玉米的草，一边在玉米垄里栽上修剪过的红苕藤，这样，又多了一样盼头。刨完土豆，一年的重头收获就要来了，先是收旱地里的是玉米、黄豆。这时，往往天气暴热，玉米叶子将干未干，叶子上有些绒毛，落到衣领里，一阵乱霍，全身奇痒，伸手去摘玉米的时候，叶子的刀边会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口，而且，玉米林里还时不时有八角钉、蛇虫蚂蚁、乌梢蛇等，但这些都挡不住收获玉米的喜悦。你可以在玉米林里就把玉米壳剥掉，在背篼或者箩筐里装得满满当当，再在上面整整齐齐，密挨密地插上一圈，背着一背篼金灿灿的玉米回家，好的用蔑条并起来挂在梁柱上，整齐有序，金灿喜人；黄豆就直接干拔起来捆好挑回家放在院子里晒干，用连盖拍打，金黄色的黄豆一颗颗滚出来，闪闪发光，亮丽剔透。路上渴了，你有几个选择，一个是喝路边的山泉水，清凉甘甜，随处可觅；一个是就地砍一根还未干枯的玉米杆子，啃掉坚硬的皮，吮吸里面的糖汁，与甘蔗杆有异曲同工之妙，还有一个就是在玉米地的周边都会在播种的时候撒上一些黄瓜之类的，这时已经稍微有些老黄皮了，用镰刀削去黄瓜的皮，大口咀嚼，酸甜多汁，权且解渴。

每当这时，基本就是月半的时节了。月半节，城里人说是鬼节，用来祭奠鬼神，可是在农村，除了祭奠鬼神这一层含义，更多的是纪念一年来的第一次大丰收。这个时节，玉米和大豆都成熟了，挑些尚嫩的玉米粒儿，和上水，在石磨上磨成浆，可以做成玉米粑，也可以做成香甜的玉米糊稀饭。最隆重的当然是磨豆腐过节，因为农村做豆腐的手续较为复杂，凡逢重要节气或者重要客人来时才会磨豆腐来吃，新豆子出来了，趁着夏天的大太阳晒干，泡水，上磨，点浆，出锅，每一道工序都是那么郑重，祭完祖，当月半节的第一口豆腐吃进嘴巴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禁不住笑意，除了新豆子磨的豆腐本身的香甜，更多的是收获带来的喜悦。

收完玉米，把晒干的玉米杆子挑回家，和着干豆草整齐地摆放在屋檐下，作为冬天的储存柴草，趁着离收谷子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去砍些木质柴火以备过冬，在自家柴林里，可以砍松树枝桠，青冈柴、白杨枝、柏树枝、刺秋等，品类很多，捆好后背回家放在屋檐下，整整齐齐放一排，再劈几堆柴，秋忙和过冬的柴火足够了。屋前屋后的菜园子里，红黄蓝绿，五彩斑斓，都是成熟得蔬菜，等着主人去收割，正好填满这几天空闲时间。

过完中秋，谷子就完全成熟了，各家各户都争先恐后地收割自家谷子，因为这个时候的天气说不准，往往要到绵雨的季节了，趁着天气好，得先把谷子收进家，只有到家的瘦成才是踏实的收成。有的也几家联合起来收割，这样一面可以拉近距离，一面缓和疲劳，大家说说笑笑，一起干活，毫不疲倦。但打谷子也是个累活，不仅需要技术，谷子上的灰合着叶子上的细毛往往会钻进人的引领里，让人很难受，碰到有柏子病的年头，人的脸上、鼻子中全是黑色的灰。一坡的田野里，到处都是打谷子的节拍：“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叮咚叮咚叮咚叮......”拍子节奏感很强，旋律简朴，此起彼伏，敲在每一个庄稼人的心上，尽是欢跃。富裕点的人家踩着打谷机嗡嗡嗡转个不停。一整个田坡上全是哄闹声和嬉笑声，这时，往往上田坎和下田坎之间互相高声问候着，互相谈论着今年的收成，从他们的吹嘘中你就可以感受到这份收获的喜悦，同辈的男女之间说些笑话，已婚男女更是摆些荤故事逗大家开心。有些田里，一年四季水都不会干涸，这时，田里的稻花鱼正肥，孩子们把水放干，在秧行里追逐，奔跑，回家时，满满一桶鱼，着实喜人，晚上的下酒菜有着落了。

收完谷子，一年的大季收获基本就完成了，接下来的活路就是晒谷子，把谷草挽成一个个草疙瘩，盘在树上，作为牛的干粮。然后就是吃新米，新米出来的第一顿饭是要敬祖的，从集市上买来点新鲜肉，合着自家的新辣椒炒一盘菜，其他的就是瓜豆之类的素菜了，总之，前不着节后不挨年的时候吃上新鲜肉，也算是对自己这大半年来付出的犒赏和一种对收成的庆贺。晒干的谷子和玉米留足自家吃的，把剩余的挑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钱给娃交上秋季的学费，这一年的重担算是基本卸下了。过完白露，就可以翻土撒白菜了，田里面也不能空，把牛圈里的牛粪挑到田里面蓄肥，再撒上些绿肥种，来年春天不光猪牛有吃的，田的蓄肥工作也就完成了。这时，秋冬交替，地里的红苕熟了，朝着红苕藤的两侧下锄，翻起来白花花的，大个大个的红薯，相当漂亮，随手拿起一个，用镰刀削去皮，大口吃起来，香、脆、甜俱佳，既解渴又解饿解馋。把红苕背回家，放在苕洞里面，一边挑选小的来喂猪，一边可以把种子挑出来放在一边。天冷的时候，选两个大的红薯和土豆，放在旺火堆里烤来吃，味道香甜馋人。

过完冬月，除了犁犁板土，砍点柴禾以外，就只有期待过年了，也没有什么活路特别忙干。但人总是不闲的，每天都可以去土里田里做些什么。要知道，田土嫌勤奋人，只要你去盘弄它，不管芝麻绿豆，萝卜茄子，种点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能给你带来意外的收获和惊喜，因此，生活的希望就一直在延续。

等过了年，新一年的播种和收获又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