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心里有了和雨邂逅的心理准备。昨晚看了天气预报,预计晚上会有雷雨,早早便关好阳台的门窗,洗完脚,横躺在床上,尽量舒展疲累了一天的身子,单留卧室的窗子开着,以侯盼这场早有“准备”的春雨。
说是侯盼,实则我根本不知道这场雨今晚是否会到来,而且,对于我来说,这雨的成分是喜雨还是冷雨,实在无从衡量。按理说,春天的雨当然是带“喜”色的,杜圣人不早有诗赞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春节而来的雨,滋润万物,唤醒万物,并且在春天这个美好的季节里落下,等到第二天看看锦官城的一片红艳,是不是美不胜收呢?听起来倒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杜圣人所在的年代久远了,时过境迁,到底有没有那种意境实在也无从考证。算不得确定的“喜”色。而且,在我经历的大多数春雨,都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春雷而来的,与杜圣人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多少有些出入,也算不得圆满的“喜”色。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我的故乡在一个地方,现在居住的家又在另一个地方,而我却独自一人在更远的一个地方,各位看官您说,处在这样一种“两岸三地”的情景下,侯盼这场雨,能说这雨来的时候,我能看到“喜”色吗?恐怕多半是不能的。
但是啊,不能“喜”又能怎样呢?难道我非得到雨中去哭诉去指责去打滚咒骂?去抱怨人世间的不公平,腆着肚叉着腰去控诉生活的艰辛波澜?显然也不能!那就候着吧,凑合着培养下睡意。
深夜时分。
轰隆隆.....嚓嚓嚓......哗哗哗......
这一连串的动静发生在一两秒之间,层次分明,干净利落,衔接流畅,轰隆隆如巨石磨盘转动,浑厚有力;嚓嚓嚓如金钹脆响,振聋发聩;哗哗哗如天豆落筛,遍地金珠,把我从睡梦中惊起,微顿两秒,才从惊愕中明白过来:这是春雨来了。
闪电陡升,雷声忽而尖锐,忽而低鸣,时而爆炸,时而温存,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抓住你的神经,正当你以为要来一个惊天响雷的时候,它却调皮地缩在僵硬的亮光的后面给你一个轻轻的舔舐。而你放松情绪的时候,一个炸雷能让你把寒毛也竖起来。小时候,每当春天打雷时,大人们就说这是天庭宴请龙王,拖动桌子的声音,四海龙王赴宴开会,保佑民间风调雨顺。这样的传说好久都没听说过了,但大人们那时候因为雷对雨盼望的眼神还历历在目,竟又陷入到了无限的回忆中。
雨的“哗哗”声势迅猛,又把我拉回现实中,掩盖了我从床上弄出的响声。缓缓躺下,舒缓着刚刚错乱的情绪,可是,雨已经越过窗台,蛮横地闯进我的卧室,用它冰冷的触角捶打着我的窗玻璃,拽着窗帘一阵乱舞,桌子、椅子、地板瞬间被打湿了,有几粒水花竟更加无理地往我的脸上、嘴巴里扑,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甚至都没有给我思考的余地,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两只手使劲往中间挤窗扉,好不容易才把窗子关好。雨声瞬间少了一大半,“哗哗”温顺了许多,这才凑到窗边一探究竟,这大晚上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打开灯,光线从窗里面照出去,近处的雨水一片金黄,发出点点光亮,在面前形成正方形的荧幕,循环播放这斜雨轻风。屋檐的水滴下来,打在遮阳板上,发出嗒嗒声响,在雨声中独有一韵。说看雨,实在没有真实全部地看看今年春雨的模样,也只能凭借听觉和想象在脑袋里面浑浊一番。
过了好一阵,雨逐渐变小了,我索性打开窗,让雨的声和气灌满我的房间。远处,天稍微刷白,山的棱角逐渐显现,几声零碎的鸟叫划过,抒情修长,带来微微睡意。慵懒着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在微微的细雨声中睡去,竟又闻到了泥土里新鲜的春雨的味道,小草上的水珠和着油菜花瓣轻盈地粘在我的裤腿上,湿润的土地里正冒出嫩绿的新芽,蜜一样的香味勾着我的魂,一路飞翔,最后回到了我日思夜想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