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每当“流火”季节来临,我都会回味起以往自己有段难以忘怀的黄山写生经历。
黄山原名黟山,位于安徽省南部黄山市境内,海拔为一千八百六十四米,被世人称其“天下第一奇山”。黄山的独特风光不仅是游人向往的极佳旅游胜地,其雄姿美景也是艺术家创作采撷素材的天然佳境。黄山自古以来就深受画家们所钟爱。明末清初著名画僧弘仁就长期居住黄山,深诣此处山光水色、缥缈烟云之景,所绘五十幅《黄山真景册》成为传世佳作。当代绘画大师刘海粟先生潜心于泼墨与泼彩融合技法,表现黄山云海变幻,山峰峻峭壮观景色。他曾先后十次登临黄山,直至九十高龄仍乐此不疲,终于成就了个人水墨淋漓、色彩绚丽的描绘黄山独特风格。
我虽然一直向往黄山,却一直没有机会亲临登攀。恰巧学校在那年暑期组织了一次去黄山的写生活动,于是我就早早打点好行装,准备到黄山好好地画上几幅画作。因自己要赴庐山和九华山等地写生,所以就和校方打了个招呼,独自一人先行。在结束庐山和九华山写生后,我便顶着酷暑匆忙赶至久仰的黄山。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背着沉重的画具踏上了登山旅途。为节省时间和体力,我先乘缆车直达“始信峰” 。
“始信峰”一带云蒸霞蔚,旖旎独秀,可谓是“一步一景” 。相传明代有一高人游至此处,方信黄山风光奇绝,于是在此题写“始信”二字,故“始信峰”由此得名。在此处可远眺黄山“西海”和“北海”风光美景。这一带有“梦笔生花”、“清凉台”和“猴子观海”等著名景点。“北海”狮子峰平旷之处有一奇石如猴子蹲坐静观云海之状,故此石被人们称为“猴子观海”。此石自然造化,维妙维肖,为黄山奇石之首。有诗曰:“灵猴观海不知年,万顷红云镶碧天。坐看人间兴废事,几经沧海变桑田”。
我在“始信峰”打开画架,打算创作一幅水墨写生画。用枯笔皴法作画,更能表现出黄山的纹理效果。正当自己全神贯注在绘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唔……唔……”之音。我不禁回身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五、六位像是日本的女游客。想必正是她们在欣赏我作画时发出的赞叹声。另一处还站着两位男游客,其中一位中国导游模样的小伙子凑过来对我说:同他来的那位日本先生很喜欢我的画,问我是否愿意出售?说心里话,此时我还真舍不得将自己的画卖出去。来一次来黄山写生原本就不容易,怎能轻易将第一手的素材卖给他人呐?何况还是一个日本游客。于是我就向导游表明自己不愿意出售作品。那位日本游客听后,竟一时怏怏不悦 ,满脸不高兴。
在“始信峰”写生完毕,天色已晚。我收拾好画具赶忙去寻找住宿之地。此时,附近黄山“北海”景点仅有的一家旅店,驻客早已爆满。我为自己晚上无处住宿感到有些担忧。无奈之下,只好向旅店租了地毯和大衣在外露天过夜。
到了晚间,旅店外面一处空地上露天过夜的游客竟也不少。人们来自天南海北,彼此席地而拥,相互交流聊天,倒也别有情趣。我身旁露宿的恰好是一对来自东北的青年情侣。小伙子对我说:“不来黄山想黄山,来了黄山恨黄山!爬山累了一天,晚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旁边的女孩却笑着说:“我觉得挺好啊!来黄山还体验一下野外宿营的感受。这也难得啊!”听他俩这样一说,我觉得挺有趣。虽然劳累疲倦,可与身旁游人侃侃而聊,直至夜深才入睡。凌晨时分,我竟被寒冷冻醒了。待起身环视四周,只见场地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我不由十分惊诧,恰见一游人过往,就对其诉之异状,此人告知:众人皆往“光明顶”观日出去了。听游人言毕,我不由一跃而起。赶紧收拾好东西并将地毯和大衣还给旅店,背上画夾也匆忙奔至“光明顶”。
“光明顶”为黄山第二高峰。据说明代曾有一和尚因供奉观音菩萨在峰顶建“大悲院”,后当地政府在此处修建气象站,觉“大悲院”称呼不雅,故将此地改称为“光明顶”。此处“状如覆钵,旁无依附”,高旷开阔,日光照射长久,为黄山观日出和云海最佳之地。置身此处,黄山“秋水银河,长空一色”奇景尽收眼底。若游黄山能在此一睹日出奇景实属幸运;而错失这一奇观诚然又是游黄山一大遗憾。
当我行至“光明顶”后,见此地已是游人云集。也许是清晨寒冷之原因,人人都身披大衣或裹一毛毯,翘首待睹“黄山日出”之奇观异景。此时黄山早已没有了白天那种山峦起伏、风光绮丽的壮美景色。除了能隐约看清附近几座山峦外,周围一切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我在此处等候片刻,无奈要急于赶至其它景点写生,只得放弃此时观日出的绝佳机会。待我行至“光明顶”对面“鳌鱼峰”时,忽听身后传来人们一阵欢呼声。回身望去:原来是日出了!只见东方广袤无际的银白色苍穹间,浮现出一轮橘红色圆球,景象十分壮观。
我曾在人民大会堂见到过关山月和傅抱石两位先生绘制的《江山如此多娇》山水画。画面所描绘的日出磅礴景象令我深为震撼。我还读过清人姚鼎《登泰山记》和现代散文家刘白羽《日出》两篇文章,也曾被他们观日出的描述所感染。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有了一次亲眼目睹黄山“日出”的机会,而且也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所见之景。我赶忙停下脚步取出了画本,因为此时不仅能细细地观赏“日破云涛万里红”的壮观景象,而且还能“且持画笔绘奇景”。机不可失,将这一景色能完美地描绘在自己的画本中,实在是不枉黄山一游。
尽管是夏日清晨,但由于黄山峰顶气温偏低,故云层凝聚,寒气袭人。我不顾寒冷,只是全神贯注地在画本上描绘着眼前景象。此时天空开始放亮,太阳由最初的橘红色逐渐变成了金黄色。下方的云层也慢慢被染成了橘色,并且还有一种轻微的流动感。远处的山峦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宛如云海中行驶的航船。近处山峰虽然被雾气笼罩,却仍清晰可见黛青色的岩石上虬枝峥嵘、苍翠屹立的青松。远眺“光明顶”,宛如一座耸立云海中的仙山。峰顶那座圆形气象站建筑此刻披上了耀眼霞光,十分惹人眼帘。聚集峰顶观看日出的人此时越来越多,时而能听到他们的阵阵欢呼声。当我画好“光明顶”气象站时,太阳已变得十分耀眼。刚才宁静广袤无际的天空,已浮现出一片片橘黄色云霞。群山此刻也在云海中,逐渐显示出了自己峥嵘的轮廓。这时的黄山,云雾缭绕,山峦竞秀,一幅黄山日出的宏伟壮观景象,已完美展现在游人眼帘。
在写生“日出”景象时,我身旁不时有游人过来观看。他们也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更羡慕我能用手中的画笔描绘黄山日出的壮观景象。有一位女大学生在我身旁观看了很久,甚至发誓回去一定好好学习绘画,有机会也来黄山写生。
直至上午十时左右,我终于心满意足地完成了这幅“黄山日出”写生画。合上画本,收拾好行囊,我又开始向下一个景点进发。恰值中午时刻,我到达了“天都峰”。
“天都峰”海拔一千八百多米,险峭雄峻,与莲花峰、光明顶并称为黄山三大主峰。有言道:“不上天都峰,等于一场空”,其意为游黄山而不登“天都峰”等于虚此一行。上“天都峰”并非易事,必须经陡峻奇险的“天梯”、“鲫鱼背”后才能抵达峰顶,其中以“鲫鱼背”之处最为险峻。正当我跃跃欲试攀登此峰时,有游人告知,夏日期间峰顶常伴有雷雨。为避免游人招致雷击,“天都峰”中午时分已禁止游人前往。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了攀登“天都峰”的机会。
从“天都峰”旁“一线天”下山后,迎面即能见到三座参差不齐的石峰。此处石峰似剑,形态各异,相拥而立。石峰虽无土壤覆盖,却有奇松挺拔屹立。倘若云雾连绵索绕时,峰巅恰似海中岛屿,犹如“蓬莱仙境”。故人们将此处称为“蓬莱三岛”。
我在“蓬莱三岛”画了幅速写后,便又去“飞来石”景点。
“飞来石”是黄山一大景观,到黄山不见此景也是一大遗憾。此石耸立在黄山“天海”西端峰头一座基岩平台之上,底部与下方基岩截然分开。令人感觉巨石好似从天外飞落崖上,故名“飞来石”。若从南向北侧面观看,此石又形似一巨桃,故此石又被称为“仙桃石”或“仙桃峰”。相传此石为女娲补天所剩两石之一,后来飞落黄山成此奇石。电视剧《红楼梦》就曾将此石作为片头画面播放过。其实“飞来石”并非天外飞来,只不过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而已。据科学家考证:它最初与下方基座花岗岩构造原系一体,后因地壳表面风化剥蚀和冰川流动等外力作用,最终形成了“飞来石”现在的这一奇观。大凡游人观此石,无不啧啧称奇。明人程玉衡惊叹此石曾赋诗道:“策杖游兹峰,怕上最高处。知尔是飞来,恐尔复飞去” 。
我在“飞来石”一处写生时,恰巧与几位一起写生的同学相会。惊喜之余,彼此交换欣赏着此次写生画作。尽管风格各异,但我们却共同用手中画笔描绘出了黄山奇景异色。大家对我描绘的“黄山日出”一景格外赞赏,都羡慕我捕捉到了一个十分难得壮观画面。众人称道:着实不枉此行!
明代著名旅游探险家徐霞客游黄山时曾感言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我对此也深有感悟。泰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衡岳之烟云、匡庐之飞瀑、雁荡之巧石、峨嵋之清秀,……黄山之景不亦然乎?
光阴荏苒,逝者如斯。虽黄山写生已成往事,奇观异景却历历在目,印象至深。黄山不仅深深铭记在了我的记忆里,而且也将成为自己永远发掘的创作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