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霜降前后,是地瓜收获的季节。此时,用地瓜做成的各种吃食便飘香在百姓的餐桌上,在各种饮食花样不断翻新,层出不穷的今天,让我念念不忘的,是母亲做的地瓜饭。
儿时的记忆中,地瓜饭是家中一日三餐的佐食。这地瓜饭,说是饭,但不同于现在的大米饭,黏黏的,稠稠的,喝一口,甜丝丝的,既可口又撑肚,特有的农家饭滋味,无任何的点缀与修饰。
待到深秋来临,霜染大地,瓜叶衰败,母亲便推上独轮车去村东北山坳地里将地瓜刨回家,薅蔓,撅头要随着地瓜垄两边刨,紫皮或黄皮的地瓜随泥土欢快地翻滚着,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松软的地表面,或弯曲细长或胖墩墩的,一堆一簇,煞是好看。
地瓜的吃法很多,那时在农村无非是生吃、煮着吃或者烤着吃,而母亲喜欢用地瓜和小米熬制成地瓜饭,用地瓜与小米熬制的稀饭味道实在是甜滑爽口。地瓜饭简单易做,淘米下锅后快煮熟时,用菜冲(音)打成条状推入锅内接着文火熬煮,不一会儿屋中院里便飘散着地瓜饭的清香。出锅后,白色的地瓜在金黄色的小米映衬下,飘逸着浓浓的清香,叫人馋涎欲滴,口舌生津。
地瓜饭可稀可稠,就着咸菜,喝在嘴里那种香喷喷、甜津津的感觉,令人浑身舒畅、食欲大振,感觉身体的每个毛孔都投射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秋天的清晨,已带着一丝凉意,母亲每天早早就起来熬煮一大锅地瓜饭,煮熟后拿完盛满,一碗一晚地排放在桌上,自己喝上这样一碗地瓜饭,一天身上都暖烘烘的。
大个头的地瓜有更多的用途,或蒸煮了吃,或是用刀削成片,晾晒成地瓜干,或是煮后的地瓜切片挂在屋门外墙上的棘子上,这在儿时堪称农村深秋的一景,太阳下黄灿灿的。收获来的地瓜需要储存到地瓜窖里,母亲挑拣无伤残的地瓜放到底下覆盖一层沙土的地瓜窖中,让地瓜温暖安静的休眠一冬天,睏了一冬的地瓜吃起来甘甜。它便成了我们一个冬天饭桌上不可缺少的饭食了,伴随农家人捱过了建国后改革开放前那一段粮食紧缺的漫长时光。到我上初中的时光,当时在距家五里远的门楼联中上重点班,周末回家带回来的饭盒里还是煮地瓜和咸菜饼,全班住宿生带的饭其实都差不多,只有个别家有在外吃国家粮(我们俗称“出外”的)可以看到带的白面馒头,那时我记得很清楚,周二和周五中午吃包子,还是带肉的,班里有个两个同学打赌,谁能一口气喝下一饭盆玉米面稀饭,输者负责让他管够吃包子。最后那个梁姓同学赌赢了吃包子,可是胃却连疼了还几天。后来这个梁姓同学选择厨师作为职业,不知是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的缘故。但我现在除了地瓜饭外,其他的无论地瓜如何变身,即使寒冷冬天炙手可热的烤地瓜,对我来说也提不起任何兴致。母亲和妻子都断言,我怕是小时候吃地瓜伤了食。
时移世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今,地瓜饭早已淡出了农家人的主食行列,乡间的地瓜种植数量也越来越少,有些人家种植是因为家有老人偶尔打打牙祭,或做成地瓜面条或做成地瓜面馒头也有做地瓜粉的,地瓜因种植少的缘故,地瓜沾了杂粮的光价格不断走高。以往地瓜的那些简单粗放的吃法渐渐融入了历史烟尘之中,但“地瓜小米稀饭”却作为精华之一而被保留下来,至今依然是不少农家百姓喜爱的粥类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