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孝贤
1949年9月1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军政治部联络部长艾奇华率领先头部队西进,先行进入敌人的警戒圈,探测敌军败退的情形,绘制进军路线图,探测、标记敌人掩埋的地雷区,通过审讯抓获的俘虏探知敌情,为大部队进攻古浪奠定了基础。
9月12日,第一野战军政治部发出了继续奋勇前进,解放整个大西北的政治动员令。解放军第二兵团随即作出攻占古浪、进军武威的战斗部署,命令解放军第3军越过乌鞘岭进占安远、黑松驿,向古浪守敌120军及245师、173师发起攻击,随后进占双塔堡一线;命令解放军第6军由大靖经土门向武威及其东北方向之敌91军及191师、173师进攻;命令解放军第4军为兵团二梯队,沿甘新公路向黑松驿前进。
9月13日,解放军第3军8师、9师沿华家岭、皋兰山、火烧沟、海石湾、红固、华藏寺,抄小路穿过森林,越过乌鞘岭,进攻古浪县城。得知消息后,国民党古浪县政府县长逃之夭夭,县保警队向解放军投诚,古浪宣告解放。
9月14日,解放军第6军主力部队冒雨进攻大靖,驻守大靖的国民党自卫队向解放军投诚,大靖解放。
在投诚的国民党自卫队里有一个叫“尕枪手”的不见其踪,老百姓反映这是个危险份子,其身材并不高,相貌不扬,但身手敏捷,行若踩风,人很滑。在自卫队时自由散漫 、我行我素,土匪作风在他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就是国民党自卫队长都敬他三分,其原因是“尕枪手”不但土匪作风霸道,心狠手辣,而且他的枪法在自卫队里如果说他第二,再没有人敢当第一,他打枪时不用眼睛去瞄准,而是能够端起枪凭感觉和目测随即射击,百发百中,所以谁都叫他“尕枪手”。
尕枪手正因如此在自卫队里混了个差事,自卫队专门设了一个“涉猎班”,尕枪手就是这个“涉猎班”的班长,“涉猎班”主要负责给自卫队解决肉食。他和当官的待遇基本一样,就是明着拿的俸禄少一些而已,但暗地里尕枪手得来的不义之财谁都心知肚明,他在自卫队里养着三个老婆,大老婆人称“一枝花”,二老婆人称“赛貂蝉”,这两个老婆都是“尕枪手”跑遍大靖山川九坝而物色的,她们都出生于农家,被“尕枪手”看准抢来做了老婆,虽跟了尕枪手多年也没生个一男半女。
据说几个月前自卫队长派尕枪手带涉猎班驾马车去水泉沟(现古浪县横梁、干城乡交界处,离大靖约三十公里)一带打猎,尕枪手又抢来个姑娘。
水泉沟谷低均宽约三四十米左右,且有一股泉水常年流淌,故而取名“水泉沟”,此地东西两边均为青石大山,山高峻险,万丈有余,似接天芎,山顶草丛纵深,半山腰间有大小不等石窟无数,或深或浅,山上石羊成群,日窜行于大山南北,夜宿于石窟之内,进入石窟并没有路,只有宽约几十公分左右的石路,且分层而进,或跳上或跃下,没走过山路或胆小或有恐高症者绝无可能进入石窟,就是涉猎班也只有尕枪手方可攀山而入。
这天涉猎班在水泉沟内,射杀石羊的枪声时断时续,尕枪手攀上半山间时,只见一只领头的“骚羊”(古浪方言即公羊)头顶一双大角左右摇晃,站在那里用冷眼死盯着他。尕枪手顺手一抬“叭”地一声枪响,那只骚羊蹭的跳起身来,顺山坡急蹦几下摇摇摆摆顺山滚下另一边的山壑。尕枪手一路追去。翻过山梁远处眺望,尕枪手看见在沟壑处有一平台,平台上建有一座草房,一狗在叫唤着直奔躺在草屋不远处的石羊那去。尕枪手急步撵了去,看见狗抬起鼻子嗅着石羊,然后又伸出舌头舔舐着石羊身上流出来的血,尕枪手走到跟前朝天“叭”的一枪,想吓跑狗,狗狂吠着扑向他来,当狗扑来的刹那间,尕枪手抬手一枪,狗应声软瘫在地上死了。这时从草房中跑出来三个人,老两口及他们的女儿。
老者看了这架势便问: “哎,你谁啊,怎么把我家的狗打死了?”
尕枪手本来想绑好石羊等同伙来抬了就走,一看老者身边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眉间还有一颗“美人痣”。心起邪念,眼瞪着姑娘,慢条斯理地回答: “我是尕枪手。”
那老者一听来者是尕枪手,立马满脸堆笑,赶忙说:“没关系,打死就打死了吧”。
此时涉猎班的其他人已赶来,尕枪手吩咐道:“你们几个绑好石羊抬走”。他走到老者面前说:“老汉子,你的姑娘今天就是我老婆了。”,说完就去拉姑娘的手让她跟自己走。老者赶紧下话:“枪手大爷,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姑娘吧,她已经许人家了,求你了。”
尕枪手端起枪指着老者说:“你是不是想死啊?”,姑娘的母亲赶紧跪在地上连叩头带下话地说:“官爷,你就放过我们一家吧……”
姑娘赶紧说:“你放过我爹妈吧,我跟你走就是了。”, 尕枪手拉着姑娘走了。老者蹲在地上抬起衣袖一个经儿地抹着眼泪,老婆子跪在地上大哭着……
尕枪手回去几个月,便听到了解放军西进的消息,一些自卫队员开小差的、“失踪的”陆续出现,抓回来的都被枪毙了,没有抓回的也不敢在大靖城周围安身,跑到了腾格里沙漠……。“尕枪手”心里也在想着:“和解放军打必会失败,即使活下来我这样的土匪出身,也会被解放军法办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尕枪手准备了细软,拉着一匹大马,驮着姑娘外加一个褡裢,悄悄地溜出了大靖城南门直奔水泉沟。天刚麻亮,他们便到了姑娘家住处,但她的父母已不在此住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只留下了这个草屋,姑娘看到此情景不由得潸然泪下,尕枪手说: “别哭啦,以后我就把你当做真正的老婆,养活着你和你过” 。尕枪手又说:“这地方不能住,一旦搜山很容易就找到了,我们还是往山里进找个山洞住下好安稳。”
尕枪手领着姑娘攀山而行,终于找到了一个难上难进的山洞。洞口向北可以一目了然于从大靖方向来的一切,有一小径石路,向南一条小径石路通往深山。他们住下了。数月里,尕枪手进城去买东西,必然化妆一番且装聋作哑,所以大靖城里的人都没认出他来。
话说时间已到了1950年秋天,尕枪手和姑娘在这个山洞里已生活了已一年多,姑娘生了一个娃子。快两年时光中姑娘也没打听到自己父母的去向或生死,为了怀念父母她让尕枪手在城里买了一只黑色的狗养在山洞里。尕枪手也听到了解放军早已解放了大靖,他所在的自卫队也投诚了,尕枪手所担心的事儿一直没发生,但他还是怕着解放军。因为他也知道从自卫队跑出去的一部分队友在腾格里沙漠盘踞当土匪,以抢劫为生,已经被解放军剿灭了。
两年里细软已经花的所剩无几,抢劫的念头在尕枪手的心中已慢慢复苏,尕枪手想,他住的山洞一般人是上不来的,他能看见沟底人员的走动,而沟底的人确看不见他们,易守难攻,即使解放军来了也跑的调。尕枪手背起了枪,又开始了抢劫,白日黑夜子弹上膛,瞅准行走在沟底的路人,遇到反抗者必杀之,活着出去的也不知道尕枪手住在哪里,但都知道是让尕枪手抢劫了。
尕枪手在水泉沟抢劫的消息传开后,过路的人越来越少,尕枪手更是肆无忌惮,一日他看到一个骑着骡子的过路人,穿着讲究看似很有钱,他便一枪打死了骑着骡子的人,搜了身上的东西后拖到了枯井里,尕枪手从骡子身上取下褡裢,翻了几下从中拿出来一张盖有公章的公文,尕枪手虽然不识字,但他知道这是个去大靖城任职的人员,尕枪手急急忙忙背上褡裢跑上山再也不敢露面了。
水泉沟当时是通向天祝、永登上兰州的一条唯一路径。1950年冬季,省城调往大靖新区长的公文早已到了区公所,但一个多月了新区长却还没来报到。大靖区公所发函向省城问此事,省城的回答说,按时间推算新区长应该早就到了。此时区公所预料到新区长有可能已被尕枪手劫害,因为此前已经有好几期抢劫案发生在这条路上,按群众讲述可以断定是逃跑了的尕枪手所为。大靖区公所立刻发出线索征集公告,布告发出后不久,一位水泉沟放羊的羊倌来到了区公所,他报称一天下午他正在水泉沟里饮羊,听到了一声枪响,他顺着枪响的方向伏着身子悄悄地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打死了一位骑着骡子的人,然后将那人拖至一个枯井里,并将骡子身上的褡裢取下,还取出来一张纸在看,后来他将褡裢背在身上匆匆忙忙上了山,他怀疑那个人就是土匪尕枪手,区公所人员问他:“你怎么才来报案?”
羊倌说:“水泉沟这几年常死人,也就没有报案来……”羊倌留下了自己的住的地址后走了。
羊倌走后,区公所暂时负责人立刻叫来通讯员薛国贤(大靖人,当时16岁,八十年代任古浪县政府副县长),让他立即通知驻大靖守备部队负责人,前来区公所开会。大靖区公所的会议室里,放了七八个马灯,将房间照的通亮,区派出所、驻地部队负责人研究如何剿灭尕枪手的方案。
翌日,一个年轻货郎挑着担子,手里拿着拨浪鼓,行走在水泉沟,边走边叫喊着:“鸡蛋换颜色、针头线脑、花红线了……”
这位货郎其实是大靖驻地部队派出的侦察员,货郎来到了那位羊倌的住处,在羊倌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新区长出事的地方,这位侦察员通过对地形地物的观察,他顺着石山爬到了半山腰,终于看见了那个隐藏在山间的山洞,他拿出望远镜只见山洞口有两节木棍扯着一条铁丝,铁丝上面搭着男人女人的衣裤,一个中年男子坐在石凳上,手拉着一个小男孩正在逗乐,一个女人坐在另一个石凳上,正在做针线活。一只狗卧在那里目视着远方,侦查员取出画像细细对照,那男的正是尕枪手。
侦查员再次举起了望远镜,仔细盯着洞中人对照,突然侦查员觉得洞中女人模样好熟悉,他又看了一会,女人眉间的那颗“美人痣”一下让他认出了她是自己的妹妹任柯妹,侦查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怎么可能!侦查员眼里不由得流出了两行泪水,抽搐着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原来,这位侦查员是尕枪手抢来这个姑娘的哥哥,他叫任柯南,解放前被国民党抓兵后,他跑了出来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此时是所属解放军第6军担任侦察排长,暂留驻大靖配合当地驻军剿灭大靖一带的的土匪,因为他是本地人,这次侦察尕枪手的任务部队决定有他执行。
任排长回去后将情况作了汇报后,区公所决定抽调一个基干民兵排,部队派出侦察排联合执行围剿尕枪手的行动,侦察排长任柯南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员。行动于当晚12时出发,区公所派通讯员薛国贤作为通讯联络员随部队出发,夜里3点多到达了指定位置,侦察排长将民兵分布在向北通往大靖的路边设伏,侦察排在向南通往深山的路边设伏,东西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
天亮了,任排长带领两位熟悉山路环境的解放军,摸到了山洞附近,那只狗发现了他们,汪汪乱叫,女人出洞观察一阵后急忙进入洞内,不一会尕枪手一只手提着步枪,另一只手在套穿着皮袄朝洞口上方的山上爬去,只顾得逃命,那来得及开枪。此时只听 “叭”的一声枪响,尕枪手一个趔趄滚落而下,他的脚后跟被子弹击中了。三位解放军已迅速到达了山洞口,其中两位解放军端着枪厉声喝道:尕枪手缴枪不杀。洞里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想要自杀,“妹妹”,任排长大声喊了一声。女人一惊看了半天眼前的这位解放军,“哥哥”随着一声大哭甩掉了手中的匕首,扑向了哥哥的怀中......
原来他(她)们的父母,因儿子被抓兵后不知死活,女儿又被尕枪手抢走落入了匪窝,老两口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没意思了,便双双跳崖结束了凄惨的生命。
尕枪手被押回了大靖城,择日在大靖的大河坝里召开了公审大会,一声正义的枪响结束了他罪恶累累、横行一方的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