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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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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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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在记忆里的“红秃头”(散文)


/李孝贤

 

有一个地方永远不会忘记,那就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有一种记忆永远刻在脑海,那就是童年生活的影子;

人至暮年,岁月的种子在记忆深处已绽放花蕾,每一片叶子都染满了流年洒下的五彩斑斓的色彩,也涂染了时光沉淀的记忆。

--题记

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家的炕上置着一个三格炕柜,那是用本山松木制作的,记得做这个柜子的木匠是中泉子村的马国,马木匠木工技术精湛,当时在公社里干活,由于父亲是我们大队的保健站医生,常年在所属的三个村子跑上跑下就医,谁家的大人孩子有病,只要一喊不管白天黑夜,父亲立马背起那只紫红色的皮质药箱匆匆而去,好在我们下条村居中,向南或向北走中泉子或小山子都是三四公里左右,所以父亲对每个村子里人家居住的地方非常清楚,由于父亲的“特殊职业”也与村民们接下了深厚的友谊和感情,马国东就是其中之一,当父亲向他提出做个炕柜子的想法后,二话没说爽快地答应了,他说只能利用下午回家的机会给我家做柜子,从扯木板到做成大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柜子高约二尺、长约六尺。柜子做成后父亲专门到干城村请了当时有名的“画家”郭有信,在柜子的三个面均用油漆画上了“牡丹”“松鹤鹿”的图案。

当时农户人家做件炕柜子确实也算时髦家具了,炕柜子的用途主要是盛贵重东西,当然那个时候最贵重的算是粮食,而粮食里面的精品就是“红秃头”小麦,其次在柜子上面还要叠放毡、被子之类的。我们家虽然属于山区,但庄稼地里却产不了“红秃头”小麦,“红秃头”小麦是因没有麦芒而得名,产地主要在新堡乡的年家井一带,并且要种植在砂地里,年家井属于古浪县南部山区,新堡乡管辖,东邻甘肃景泰县、南接天祝藏族自治县,土地全是砂砾,干旱少雨,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环境是“红秃头”麦子生长的基本条件,发达的根系赐予它极强的生命力,只要是雨水光临后,满地的石子儿还能遮挡太阳的暴晒,以减缓地里水分的蒸发,非常耐旱!由于常年缺少雨水,且无灌溉条件,常以农家肥(有机肥)做底肥。广种薄收,产量极低,年景好的时候亩产最多两百斤,不好的时候亩产只有三五十斤。极致的生长环境和砂砾含有丰富的硒元素,赋予了红秃头小麦极致的品质,面粉筋度高,蛋白质含量远高于其他品种,富有浓厚的麦香,是制作面食最上等的原材料。其籽粒紧实,甚至干瘪,却蛋白质含量高。因此家乡有几句口头禅:

圆不过月亮方不过斗,麻不过花椒辣不过酒。

香不过个红秃头擀面条,舒服了个冬天的热炕头……

正因如此,“红秃头”麦子的面粉我们不常吃,只有家里来了贵客、亲朋或过年过节才舍得做饭吃。

由于年家井一带土地广,“红秃头”面粉好吃,因此周边的各生产队都在这一带“霸占”了目数不等的砂地,我们村也一样,在此耕作的砂地在二百多亩,每逢春耕时期,生产队便派出壮劳力和几个做饭的妇女,赶着牲口、套上马车拉上籽种、木耧,到百里外的年家井去种地,一去就是一半个月。

种砂地麦子不像在水地里下种,首先要把耧兜子下种口调小,摇耧人拨动耧把不能频率快,故而下籽稀疏,因为砂地麦子会盘根,雨水广的年景一颗麦子可以长出几根麦干,春种结束后,再也不管了,由着麦子自身自灭。秋收季节,砂地里“红秃头”麦子泛着紫红色的脸庞,随风摇曳,村里的庄稼收完后正赶上收“红秃头”麦子。

1974年是一个好年景,那年老天爷雨水广,收获“红秃头”麦子的时节到了,而砂地麦子收获必须用双手拔,生产队抽调了几十名男女社员,他(她)都是村里的拔田能手,我的母亲也在其中,山里娃不常出门,那时我们同龄人根本没见过火车是啥样,没坐过汽车啥感觉,最远就是坐着毛驴车去过大靖城,其它地方都没去过,十岁的我硬要缠着母亲把我领上去年家井玩,母亲说:不能去,我们是去拔田的……。大约一个月时间,带队的副队长带口信说要队里派皮车去年家井拉麦子,翌日天还没亮,生产队院子外已传来人们的喊叫声,一会儿村里的道路上车把式们赶着马车,“嘚求嘚求”的吆喝声愈加清晰,我知道拉麦子的皮车要去年家井了。

我们村到年家井一百多里路,来回就得两天,还要早出晚归,第二天的下午吃过晚饭,村里的同伴们几乎都不约而同地站在路旁等妈等爹的,照射了一天的太阳似乎也等得不耐烦了,慢慢向西山滑落,晚霞泛着红晕将太阳拥在怀中。眼看天黑了还听不到皮车的刮木声,因为从南到北一直是下坡路,只要刹车皮车必然会有尖厉刺耳的刮木声传来,不知谁喊了一声:走,我们到中泉子迎走……

快到中泉子时我们突然听到皮车的刮木声,此时听到这般刺耳的声传进脑海却在心田里激荡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愉悦,那声音已告诉我们,久别的父母回家了!好家伙!四辆皮车上一层层的粮食口袋码得高高的同伴们都握着父母的手跟在车后向村里快步走去,爱唱歌的张奶奶此时突然唱起了家乡的小曲儿……

……哎……

年家井是个好地方

红秃头麦子砂地里长

饧上个拉条子细又长

馋滴人嘴里酣水淌……

……哎……

今年的雨水实在广

红秃头麦捆落满了场

石磙子碾来木掀家扬

不知道乏是啥模样……

……哎……

翻过了道山梁梁

张灯时回到了咱村庄

红秃头麦子皮车里装

男女老少们喜洋洋……

哈哈哈哈哈……歌声笑声在山村里荡漾……

没过几天,家里分到了六斗红秃头麦子,父亲将其全部倒在了炕柜里,用双手将柜子里的麦子轻轻地抹平,我跳到炕上看,那三格子的柜子还是没盛满……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只没盛满“红秃头”麦子的柜子里,却将我的记忆盛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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