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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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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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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散文)

墙乃土、石或砖砌成的建筑物或外围,墙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高有低,最大最长的墙算是我国的长城,它最初的作用确是一条农牧业的分界线。长城是在农牧民族的碰撞与融合中,树立起的一座民族融合的不朽丰碑,它是炎黄子孙为之自豪的瑰宝, 中华民族亘古不变的灵魂!人们居住房屋的墙那是最普通又是最多的墙,没有墙就没有房屋,农村无处不墙。

我家的五间老屋修建于七十年代初,过去农村的老人生育的子女多,特别是有几个儿子的老人,家乡有句俗语叫“树大分枝”,这也是自然规律,待老人们给儿子娶妻后就要分家另起炉灶,在老家人们把小儿子称之为“老巴蛋”,是老人们最心疼确又最放不下的儿子,所以大多的老人分家时都要和小儿子住在一起,而我的爷爷、奶奶偏要和大伯一家住在一起,建房首先是要打地基砌墙,于是那年的清明节后,父亲便抽时间拓土块、捡石头准备着盖房子。农家房屋的修建墙基都是用石头砌成,老家有一条从南到北的河,南面的尽头伸入祁连山腹地,这条弯弯曲曲的河犹如它甩开的长鞭,河名叫“宋家河”,至于为何叫“宋家河”这个与村子毫无关联的名字我至今也想不通,因为村里没有一户姓宋的人家。这条河里满是石头,圆形的、块状的、四不像的,石头的颜色大多是青灰色,但砌墙的石头不宜用圆形状的,因为圆形状的石头砌在墙上相互依赖面极少,且不牢靠容易倒塌,那时我已经上了小学,每天天麻亮起来后跟着父亲,拉着那辆破旧的架子车到村外的河中捡石头,捡满一车后父亲将拉绳套入右肩,两手握住架子车沿条使劲往上一抬,然后就是躬身拉车慢慢前行,我也双手握紧架子车沿帮使出吃奶的力气狠命地推着架子车,其实车子的行走全靠父亲的拉力,一个多月盖房所用得石头准备差不多了,父亲的肩膀上也留下了一条长长坚硬的疤痕,这条疤痕在我的眼里就像是把一块石头掰开粘贴在父亲的肩上,接下来便是准备土料拓土块了,由于父亲白天还要去保健站上班,父亲必须利用晚饭过后的时间,到离村千米远的地方刨运黄土,每次拉来三四架子车土倒在门外的打碾场上,接着挑起水桶仍到村外的泉眼处担水泡土,拓土块的泥必须要用水浸泡得粘透,拓成的土块才结实,经过一个晚上的浸泡那些湿漉漉的泥抓在手中可以搓成一个泥蛋,父亲每天早早起来就去拓土块,拓土块要用模子,模子是用两三公分的木板分两格做成,模子宽约七寸、长约尺五左右,拓土块前要准备一些细沙,将和好的泥用方铁锨使劲地灌入模子格内,多余的泥再用铁锨铲去,格子内的泥就会平展,然后用双手端起模子走到平坦的地块处反扣,地上便有两块成型的土块,再次灌泥时必须在格子内撒入少许沙子,端起空模子来会上下翻动,使沙子粘散于模子木板内,以免泥粘在模子板上,拓下的土块待晒干后搬起码成,等盖房时用于泥墙。

太阳慢慢爬上东边的山头露出了红红的脸儿,把一束束羞涩的红晕倾泻在西边山头,如拉开一条金色的地毯从上而下铺展。父亲来来回回,灌泥、扣模,阳光把他的影子逐渐缩短,此时父亲的身躯在我的眼里就是一道遮风挡雨、承载着梁椽檩子的墙!每当父亲躬下身子灌泥时,他脸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掉入模子内,父亲根本顾不着擦汗,等拓下土块后,才赶紧伸手掀起衣角在脸上擦几下,我想父亲拓得土块肯定是咸的……

那个年代农村盖房砌墙没有水泥没有砖,不管是石头墙还是土块墙都是用草泥做粘合剂,那年的暑假父亲抽时开始砌墙,在墙基两头拉两条平行的线绳,父亲和好草泥后开始琢磨那些石头了,我专门给父亲倒草泥,父亲说:砌石头时一定要注意’石头无相,角角(读ge)朝上’,放置的每块石头边缘刚好挨着线绳,这样砌成的墙体平行且整齐好看。记不得哪天,按照农村的习俗反正是个好日子,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来帮忙盖房,和泥砌墙、上梁担椽,一整天五间房子就成型了。房子盖好了我们一家六口搬进了新房,直到1981年我参军了才离开这个我住了十多年的老屋,1982年包产到户后,父亲来信说你们都大了,以后还要娶妻生子,在老院子里打算再盖五间房子,盖房子所用得椽子想用松木的,墙体要用砖,就是拮据一点,但父亲说拉账累债也要盖得好一点,我听了兴奋之中又掺杂了一丝伤感,但远在部队服役的我无法回家帮忙,想想父亲为了盖那五间老屋的情景,说啥我也要为家里出点力,我决定给父亲寄点钱,那时我每个月只有六元钱的津贴,那几天训练结束后我总是愁眉不展,班长和战友们问我咋回事?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我把家中盖房的事儿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战友们,没想到的是战友们纷纷从衣兜里掏出钱,你十元他五元的塞在我的手中,一下子凑齐了120元钱,我攥着手里的钱热泪盈眶,我说:这么多钱是我近两年的津贴啊,我咋给你们还?战友们却说:不用还,不用还……

1985年我退伍回家了,看着新盖得房子在老家那个年代算是最时髦的,房屋的墙体都是用红砖砌成,松木制作的门窗还用油漆上了保护层。这年我结婚了,秋后的一个晚上,父亲将我们姊妹几个集中在书房里对我说:你也娶了媳妇该分家另过了,听到这句话我不知所云,满脸的茫然,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两眼含满泪水,心中不免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又觉得身上突然间压了一座大山似的,自己连呼吸都不正常了,默默地听着父亲的安排,母亲不善言,看着我长长的叹着气,两手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此时此刻我知道家中的这棵“大树”也要分枝了,作为姊妹中的老大我是第一个被“砍”下的枝丫。父亲将原来的老房子给我分了三间,分家后的我面临诸多困难,深深地感知父母不但是为子女遮阴的大树,也是一道遮风挡雨的墙!

农村娃除了种庄稼还要打工挣钱,我因体单力薄重体力活实在干不下,听说有一样比较轻松的活儿不出多大力却又能挣钱:捡发菜。捡发菜当时是最能挣钱的副业,大人娃娃都可以干,那时一斤发菜一百五十元左右,但捡发菜路途较远需要到几百里外的腾格里沙漠深处,一次来回少则半个月多则一月,我和妻子也加入浩浩荡荡的捡发菜队伍,第一次进入沙漠的十多人中唯独我捡得最少,虽然只捡了一斤发菜但确卖了一百五十元钱,心里乐滋滋的……。捡发菜让我们尝到了甜头,大伙儿商量好了都准备着下次半个月的伙食,临出发前的那天晚上,不知何故老房子的一面垮墙突然倒塌了,凌晨四五点大伙儿就喊叫着让我们赶快坐三轮车出发,我出门后给大伙儿说:房子的垮墙倒了我们无法去了,但我还是站在村中的道路上,看着那辆载满人的三轮车喘着粗气驶向村外,直到三轮车“哒哒哒”的声音完全消失。我仰望天空深邃的穹隆里星星闪烁,似乎每一颗星星都在挤眯弄眼地看着我,我不知道那是疑惑的目光还是蔑视的目光?我感受到到了那种冷漠的光束扎在我的心坎……

我们一家人用了两天时间便把垮墙又砌起来了,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村支部书记在喇叭里通知:全区招乡镇干部,条件是三十岁以下、高中毕业三年以上的人均可报名参加考试,乡政府一星期后进行预选。听到这个消息冥冥之中觉得垮墙的倒塌或许就是给了我跳出农门的机遇!这难道是人们常说的“天赐良机”?乡政府组织了预选考试,六十多人里只选7名,我竟然考了第一名,半月后参加县上考试,数百人我考了个第八名,幸哉、乐哉!!

如今全家搬迁,有机会我总是要去看看老屋,老屋的那道墙已是斑斑驳驳,墙基石头缝隙里的泥土早已变成了“太阳土”,土块的墙面经数年雨水的冲刷,露出更多明光锃亮的麦草皮,长短不一、横七竖八紧紧地依附在墙面,似乎怕被风吹去,我用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墙面几颗土粒随即掉落,我知道墙虽“老态龙钟”,但它亦有灵魂,装满了我人生满满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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