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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幸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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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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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步西那河的桥上

在班步西那河的桥上

在我刚进入南方一家报社实习的三个月后,那位嗅觉灵敏的上司安排了一个任务,让我独自到北部S县去进行一个专题采访报道。我虽万般不情愿,却也无法拂逆他的安排。我赶紧回到宿舍,收拾好行囊,带上必须的采访设备和介绍函(因为,我还没有通过考试拿到记者证),匆忙出发。

初到S县时,正是九月初的时候,县城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桂花香味。一阵秋风吹来,像雪一样的桂花纷纷落下,地上如铺了一件米黄色的地毡。

在当地一名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我住进了一家建在半山腰的酒店。站在阳台上,我可以眺望整个县城,一河两岸的田园风光和那条修得笔直的河道,尽收眼底。因此,我很满意这次的安排。

晚餐后,我从当地的一些新闻上得知,三十年来,曾作为S城这座城市著名旅游景点的班步西那河大桥,在承担了三十年的历史使命后,作为支柱的中间第六条桥墩出现了一条3-5公分宽,3米长的裂痕,因安全隐患被当地政府列入危桥,行将封闭。

这事引起了当地的民众的极大关注,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反映。在街道的长凳上,在公园边的小湖边,在河边的走廊上,在酒店的茶厅里面,在露天的大排档,很多的民众议论纷纷,好像这是和他们息息相关(过去,他们才不会这样觉得),像是他们自己的家庭受到了伤害,或者是他们生命中的某个过去不曾重视的极度重要的事物突然丢失了一样。当地的居民,附近城镇的市民,还有一些旅游发烧友、摄影师不辞远道而来,都想目睹一下班步西那大桥最后的时光。那里有着大家青少年的记忆,现在即将要和这些美好的记忆告别了,不少人感到扼腕叹息,甚至有个别组织自动发起一些纪念活动,在显眼的公共地方打出“我们在告别一个时代、不是我们抛弃了,而是我们正在被抛弃……”等横幅宣传。

对这件事情发生的始末,我并不太清楚其的来龙去脉,只是从一些新闻报道上听说,或者从几个天生长舌的同事哪里道听途说地听到了部分信息而已,里面有几分真实,估计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谁能保证他们没有道听途说呢?

我认为,任何事情只有在深入了解以后,才能更具说服力。第二天,我决定到班步西那河大桥上去看看,拍几张照片留着纪念。

从当地的工作人员班步西那河的桥离我的住地并不远,只有三十分钟的路程。于是,我决定步行去看看。我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才开始爬上种有椴树的斜坡。在树荫下,我看到了几个和我一样的远足者,他们坐在路边谈笑风生,享受着旅行的愉快时光。我用微笑招呼,他们报以我点头致意,大家都心照不宣。我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从那里可以俯瞰下边河两岸迤逦的风光,在天气晴朗的日子,一定能眺望河上游的平川,那些白色的烟雾正从那里消失。

班步西那河大桥就坐落在两个狭长的山谷间,是连接南北两地的重要交通要道。横贯在两山之间,其就像是两个巨人伸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高高的上空,风在峡谷间呼啸而过。此时,太阳刚爬上黑褐色的山峦,阳光正对着我的眼睛,那座桥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剪影。我透过树林眺望这山头,发现山坡竟是一片葱翠的新绿。我看到黑色的柏油路蜿蜒穿过山口,沿柏油路有条水渠,打着漩涡的水从拦水坝泻下来,底下的水花在风中飞溅,在夏天的阳光下泛着白光。山口远处有家水电厂,正在轰隆隆地发着电。

我本想一直这样心情愉快地走过去的,可是一个看守人,他正站在桥口严密地监视着我的举动。

我走到这位看守人跟前,他已被我搞得心神不定了。

“先生,现在这座桥封了,请您绕道吧。”他诚恳地说,生怕我不接受他的劝导。

“我知道,”我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我看到了路边的指示牌。不过,我正是为这而来。您瞧,这是我的工作证。”

他拿起我的工作证辨别了一下真伪,然后,交回给我。

“先生,”我对他说,“我可以上桥吗?”

“可以,我陪您走一下吧。”

于是,我们就上了桥。风从外面的头上吹过,让人感到精神气爽。

“您在这里多久了?”

“三年,先生。”

“那你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吗?”我问。

“事情在该发生的时候就发生了,先生。”他说。“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先生。” 

“哦,是吗?”作为一个报社工作者,我敏感地感觉到这是个有心事的男人。我想知道这座桥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别人并不知道这些。但是,我害怕这个素味平生的看守人不会把一切告诉我。

“就您一个人在坚守这座桥吗?”说话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这个眼前的男人。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汉子,脸颊憔悴得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巴微微鼓出,眼睛闪现出疲惫的目光。他身上的那套黑衣服更使他显得愁眉苦脸、悲苦。他身材瘦小,脸色苍白,这套服装像已穿了好几天,因为上面满是尘土。

“坚守,这个词我太喜欢了。”他有些激动的说,“您说得太好了,比起那些来此看热闹的人,您是个有文化的人。先生,我开始有些喜欢和您说话了。来吧,坐到这边来。”

他拉着我,坐在桥边的一个墩子上。

“这真是一座设计精妙的桥,简直是匠心独运。”我说。“风景也很很美。”

“是的,不过,我认为到处的桥都一样。”

“你到过很多地方?”我问。

我们坐下来后,我从裤袋里拿出香烟递给他一支。他伸出枯瘦的手,接过香烟。我取出打火机,为他点上。

“是的,年轻的时候。我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这样的桥,不过它们总是让我感到悲伤。”

“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好吧,先生。就算您不问,我也会找个人诉说的。”他狠狠吸了两口,拿烟的手放在他那双灰黑色的麻布鞋上,望着远处,目光呆滞,仿佛在酝酿。过了一会,他缓缓地说起来。

“这座桥,让我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

我出生在沿海的某座城市,我的父亲是一位经营烟酒的富商,母亲是省艺术歌舞院院长的女儿。殷实的家境和良好的教育,使我从小养成了关爱他人、乐善好施的习惯。他们希望我将来学习经商,子承父业,经营祖上传承下来的烟酒业务。

然而,命运无常。

事情发生在夏天,那时我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正准备找一间公司锻炼,但不急不忙。因为,我的父母早就利用自己的关系,为我铺好了未来的路。我呢,不急不躁,就像一个准备出场的演员,随时可以走上那铺满掌声和鲜花的红地毯,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六月的时候,我因业务上的事情前往L县。途经穆尔克托时,一场突然而至的特大暴雨,席卷了整个北部山区。尽管,此前气象部门作出了暴雨警告,可是作为几十年来从未遇上大暴雨的居民,显然没有意识到或者愚蠢到去相信一场罕见地暴雨正席卷他们。在过去的16个小时里,当地的降雨量达到了200毫米,河水暴涨,道路被淹没。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更大的悲剧发生了。

暴雨初停,爆发了泥石流,袭击了穆尔克托的村庄,更致命的是塌方形成了堰塞湖,仅有的一条与外界联系的公路被冲断,桥梁被冲毁,许多人在泥石流中失去家园,好多人受伤了,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因为缺乏足够的人力、物力对这些伤员进行及时的救治和得不到救助,尘土和血迹裹身的伤员在街头巷尾捂着伤口哀嚎,经受着烈日蒸晒,有的人溃烂的伤口上长满了蛆虫,状况十分凄惨。他们知道自己可能等不来救护人员了,绝望的哀嚎和无助的呻吟在旷野上回荡。

眼前的景象,令我感到无比震撼了。我根本无法想象无比神圣珍贵的生命,在灾难面前上会变得如此卑微和脆弱。不可抗拒地思绪在我年轻的血脉里不住涌动。

在很多人认为与自己无关和避之不及的时候,我却决意奋不顾身地站出来,立马去到附近的村庄召集当地的妇女、男人,寻找医疗用品、食物、用水,木材,树枝,藤条,芦苇,在附近搭设了临时救治点。附近的人们在听完我的劝说后,纷纷加入到了对现场伤员的救治行动当中,他们高喊着“团结就是力量”的口号!我们夜以继日地动员组织当地的村民救护伤员,亲自为伤员包扎伤口、端水喂饭。历时三天之久,直到把所有伤员处置完毕。

我当然不知道,这次遭遇将彻底改变自己的一生。

回城后,我再也无法专心和专注报社业务了。每当夜深人静,穆尔克托的悲惨景象便会进入我的梦乡。我开始奋笔疾书,时隔三年之后,我发表了《穆尔克托回忆录》,追述了自己在穆尔克托的所见所闻和救护伤员的故事。在书的后尾,我提出了一个建议,在穆尔克托河上建立一座桥。

当时社会上响应不多,要知道一个寂寂无名的青年的呼吁,又能够引起多少人重视呢?何况,在穆尔克托河上建立一座桥,这个难度太大,技术短缺,资金更短缺。我却不以为然,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开始把举石向山顶上推去一样,开始为了这个目标奔走呼号,把努力实现这种理想作为自己执着的追求,甚至差点放弃了自己的商业活动。

在我的倡导、游说和努力之下,当地政府对我的建议和设想给予了热烈的回应和支持。他们决定在穆尔克托河上建立一座桥。因为,泥石流彻底把原来的公路破坏了,单单清理污泥的费用都足以建设另外一条公路。这些使得在穆尔克托河上建桥的需求更加迫切,但架桥工作并不容易推进落实,因为穆尔克托河最窄处也有0.9公里,谷深38米。

不久后,该桥的建设提上议事日程,并成立穆尔克托大桥组委会。初步勘察工作完成后,当地政府一方面给予了经济资助,另一方面发行了地方债券。经过一年争论后,大桥址选完成,并开始进行桥梁方案设计。他们聘请了当时有名的桥梁建筑师来设计建造。然而,穆尔克托大桥却存在设计问题,自重过大而桥身无法承担。在接近完工时,有个工程师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一再提醒大桥组委会。最终大桥组委会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召开紧急会议寻求解决的办法,同时给穆尔克托大桥筑工地发了封电报,禁止往桥上增加任何负荷,等他们讨论后再复工。但工地上还没有收到电报,悲剧就发生了。8月29日,穆尔克托大桥的南悬臂和一些中央钢结构像冰柱融化一样坍塌,并掉进了穆尔克托河中。

那时候,我已经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家族的公司,但是我没有在金融业发挥我的才华,而是热衷于这些公益慈善事业,代价是非常大的。在建设班步西那桥时,我的公司购买了大量的当地政府发行的有偿债券,并被邀请加入了穆尔克托大桥组委会。但是受事故的影响,公司的市场份额不断下降,财务状况一直不是特别良好。第二年4月份,我的公司宣布破产。

为了避免影响再建穆尔克托大桥,在这次破产申请里,我对资产进行了一些隐瞒,最终被金融监管机构发现。经法院在裁决我是“采取有欺骗性做法的破产”,把我定义为一个“失信人”“诈骗犯”。因为,我的亲朋好友都投资了我的公司,这不仅仅导致亲朋好友的财产受损,还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从那以后,我从一个忙着进行人道主义事业的“大善人”,变成了一个涉嫌财产诈骗的“伪君子”,这让我的名声一落千丈,无数人指着我的脊梁骨在骂。

受此打击,我的父母也在此时期先后病逝,同时我也被穆尔克托大桥组委会开除。我的经济情况进一步的恶化,彻底的成为了一个朋友眼中的欠钱不还的“老赖”。对此,我无可奈何地表示,这辈子不再返回自己的故乡。此后的日子,我辗转多地,害怕接触任何来自亲朋好友的信息,我把自己闭塞起来,过上了20多年“被遗忘”的生活。

虽然我仍热心公益上的事情,但更多的是偿还债务。每天晚上,我几乎都能梦见那些催促着自己还债的债主,以及那些我辜负了的人。

在穆尔克托大桥第一次倒塌后,当地政府不信邪,经过事故调查,另请高明,继续建造穆尔克托大桥,这次桥的规模扩大了。新的桥梁中央段终于被成功地吊装到了两边的悬臂上,耗时近10年的穆尔克托大桥终于完工通车。

大桥建成了,我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于是,我拿着我的债券,前往当地政府要求兑现。因为我是个老赖,多年失信,按照法律规定,他们认定是我自动放弃了有关的合法权益。我上诉到法院,法官认定由于我执行中出现失信的问题,早已经失去了作为债权人的权益。

最后,我身无分文,不得不继续流浪。我在汽车站的长凳上过夜,在车水马龙的桥底下避雨,躺在医院外面的长椅子上蹭暖气,在公园的厕所里避寒,在垃圾桶边与野狗争过食物,可是,凭良心说话,我从未偷过街边档口的一个馒头。

就这样,一个城市走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流浪,我已经浑浑噩噩,人生不抱任何希望。我来到S县城,直到有一天,实在是饿晕了,在街上跌倒了。恍惚中,听到有人叫唤,尖锐的鸣笛声,天在转,地在旋……

醒来时,我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床单,整个世界都是洁白。我心想,自己这是到了天堂?好吧,人间虽好,可我不想在继续孤独地流浪了。那些穿白色衣服的医护人员告诉我,正在救济院接受治疗。我才知道,自己尚在人间。我告诉他们,自己没有钱。他们回答我,这是由政府建立的公益救济院,免费对困难的人员进行救治。

听到这话,我流泪了。自己经历了大半生痛苦,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享受到了来自社会的福利,感受到来自被救助的温暖。他们像家人一样悉心地照顾我,经常问寒问暖。我不仅非常配合他们的工作,按时吃药,合理用餐,而且和他们讲起我的所见所闻。对于我这样一个流浪汉的经历,他们既觉得同情,又觉得不可思议。不久后,我的而身体恢复了健康,他们努力帮争取到了这份对我来说简单不复杂且极具意义的工作。确切地说,他们给了我一个安静的时期,安全之感终于使我获得某种意想不到而又说不出的幸福。

在许多失意事之后,我不再是信心满满,以为将来一切自会好转。就像你经历了海上的风雨,被冲上岸时,您一定想做的事情就是休息,休息,狠狠地休息。这念头完全支配了我,像一场夜幕把所有别的希冀和欲望全都吞没了。您可以想象,一个人半生流离颠沛,除了想获得一角平安的地方,以静待天年之外,还有什么比这更宝贵,更值得希冀的事情呢?对于一个风尘仆仆的流浪人来说,世间最大的幸福,便是不再流浪而已。我黎明即起,早餐后,穿好黄色的工衣,戴上要求佩戴的帽子,站在露台上,远望班布西那大桥美如画的风景,我的眼睛就像永不厌倦当前的景色。在这宽阔的桥面上,你会看得见奔跑的云烟,在阳光中闪耀,明亮得使人目眩。有时,还有许多车辆排着长长的队伍,鱼贯而来,好像一群排成一字的大雁。

一小时又一小时,一日又一日,一星期又一星期地过去了。在冬天里,我还满怀希望,还畅想着未来的大事,很耐心地等待着这些大事,就像芳草等待春天一样。然后,春天来,却什么也没有改变,随即整个夏季就在想望中过完了,冬季又即将来临,而我除了头发雪白,还是一无所遇。终于,我明白自己老了,渐渐地失去了年轻时的精力;过去所有的坚忍逐渐地衰颓了,从前所有的沉静也变成多感了,成为一个触景生愁的人。

有时候,我看着过往的车流和奔向各地的人群,似乎有一个鞭子在无时无刻地驱赶着他们的人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就是人生荒谬而真实的生活。我告诉自己,该知足了……”

说到这里,老人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沉默了下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并没有急于表达什么,默默地又递给他一根烟,为他点上。

“谢谢。”他看了我一眼说。

“报道上说,这座桥已经就被封了。”

“我知道。”他弓着腰,双手压在双膝上,望远处被山风吹得干干净净的山口说。

“您还能找一份好工作吗?”

“不能了,先生。”他目光隐隐闪着泪光说“我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份安闲得让人遐思万千的工作了。等把这一切交接给别人后,我就回我的故乡去,我还有一个远房的表弟在那边。”

“您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是的。两年前,我来做大桥看守人不久,曾从一份地方杂志上,偶然看到载有我的故乡成立了一个青年慈善协会,目的是帮助那些经历困难、无家可归的人。于是,我立刻捐助了半个月的薪水。从那以后,我就连续做着这件事,并且把它一直做好。有时候,他们发来感谢信,我捐助的善款又帮助了一个上学困难的孩子,或者帮助了一个失孤老人等等,过去我没有做成的慈善事业,他们正在努力去完成。偶尔还给我寄来当地的内刊,我知道了家乡正在进行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来,他们联系上了我的表弟。您不知道,我是有多开心。多少年了,我没有回到故乡去,可是现在家乡的人找到我了。人啊,哪怕是浪迹天涯,但是你的内心深处永远留置着一个角落——故乡。那里的山岗,那里的河流,那里的房子,那里的菜园,那里的篱笆,那里的田野,那里的人们……都会频频地出现在你的脑海里,出现在你的梦里,令人魂牵梦绕。是的,不管你是否承认,世上的事情往往如此。有些感情,爱过一次就像爱过一生,有些道路,走过一次就像走过一生。所以,就算不发生这件事情,我也随时在做着明天回乡的准备……”

突然间,我看见泪水在这个经历了生活洗礼的男子眼眶里打转。不想看到别人流泪,那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熟悉的反应。不知为何,这时候却变成了我的一种生活的潜意识。

“那祝您好运。”我递给他一张名片,“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可以来找我。”

“谢谢您,先生。”看守人对我行了一个礼。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握了握他的手说。“再见。”

“再见。”

我站起来,慢慢过了桥。风从我的头上,呼啸吹过,像有人在喃喃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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