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蜂

山村有俗语，“七蜂八败”，意思是农历七月，蜂子的毒性最强，到了八月，蜂子的毒性就衰败了。

父亲与一只大黄蜂紧张激烈的战斗，就发生在骄阳似火的七月。

大暑前后，花亭湖沿岸的板栗球都在尽情吸收阳光和大地的能量，迅速膨大。昨天还只是桂圆样，今天就有孩子的拳头大小。眼看满山的板栗不久都会穿上大红的“背褡”，为了方便捡栗子，父亲急着从早到晚都去栗林中清杂――砍去栗林下的灌木和杂草。

“呜――”

正当父亲弯腰砍斫时，突然，一阵大黄蜂强烈振翅的声音掠过耳畔，其势惊心动魄。父亲右手下意识地挥刀向呜呜声砍去，左手正好就有一把刚刚砍下的灌木，本能地挡在胸前。

“那是一只葫芦蜂，全身金黄，深黑色的环形条纹，足有大拇指那么长，那么粗。”父亲伸出手指，一边比划一边说，“小小的一只蜂，一阵阵震动耳鼓的飞行声，竟然有千军万马奔腾前进的气势。”

父亲敏捷的反应，躲过了它的第一波攻击。只见大黄蜂迅速转回，悬停在一株茂密的灌木底下。它振动双翅，呜呜地响，好像野兽低沉的怒吼。它头朝父亲，淡黄的两眼圆睁，长长的触角缓缓摆动，时刻准备着发动第二波攻击。

这次父亲有了准备，轻轻后退一步。父亲脚未站稳，大黄蜂的攻击开始了，一道黑黄的光影激射过来。父亲一侧身，左手一扬灌木，迎面横扫。它轻巧地一摆身体，避开父亲的迎击，向上拐个弯，又迅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眼尖的父亲分明看到，在大黄蜂掠过自己头顶的瞬间，它一弯带刺的尾尖，两滴金黄的蜂毒凌空滴冒了出来。太阳映照下，毒液折射出两点令人恐怖的亮光。

人蜂继续对峙。那只大黄蜂在树荫下几次试图攻击，但都是佯攻。它一次次轻轻向前摆动几厘米远近，尾尖一次次向上勾起。看到父亲没动，它又慢慢退了回去，仿佛只是在防守。

父亲口渴了，又退了一步，并瞥了一眼茶杯的位置。就在父亲瞥眼的瞬间，那只大黄蜂又突然战斗机一般直扑父亲。父亲用尽全力，将手中满是青叶的灌木反手一扫。

是否扫着大黄蜂，父亲没有看清楚。只见它这次没有弯尾，而是笔直地冲了过来。父亲再一次侧身让开，它就继续笔直向前飞去，一直冲向山弯外面。像一支强弩射出的短箭，在父亲的视野中它迅速化成一个小黑点，直至不见。但它呜呜的破空之声，似乎久久不散。

父亲喝了一口水，又继续砍斫。

一个下午，父亲都在提防它会回来。

但是直到冬天，漫山遍野大雪纷飞，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只大黄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