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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春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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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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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

“师娘”是一种绿色蜻蜓。

在皖西南崇山峻岭中,僻静的山沟水溪边,生活着师娘这种温文尔雅的动物,使得大别山南麓的乡村山野都弥漫着一种淡雅的书卷气。

纤细的腰身,墨绿色带黑点子的长裙;温柔的翅膀,淡花隐若;飞动时无声无息,如同一位修养高雅的女性悄然而行。这一切是不是都具有先生家师娘的气质呢?

太阳像早晨吃多了红辣椒,把那些令人发烫的气息都呵吐出来。树叶、禾苗和山风仿佛都沾染上这些热辣味。太阳的舌头舔在几个小男孩发亮的额上,鱼骨般的脊背上,舔得他们的皮肤细丝丝的痛。溜进藤蔓缠顶的小溪,是大家的共识。

几双白藕似的小腿摸进小溪,一股痒兮兮的清凉自脚板透到心底。溪水透明,柔软,黏稠,围绕着藕腿亲热地打转转,久别的朋友一般。

菖蒲的清香顺着溪水在流淌,时淡时浓。淡的时候引得几只小鼻子伸长脖子去吸,浓的时候又仿佛让人有点晕眩。

木麻藤、苦菜藤、懒麻丝、葛藤、猕猴桃藤,三三两两在头顶自行编织夏日的凉篷。偶尔滴漏下来的几点阳光,也都被那一层层的藤叶筛滤去急躁的性格,落在地上,掉进水底,都是淡淡的凉。

在这里与三五只师娘不期而遇,藕腿们的脸上漾起一阵阵红扑扑的兴奋。

清冽的水面上,师娘们轻轻地扇动着翅膀,静静地飞着,悬停着,陶醉着。

她们也是在这绿荫下乘凉吧?

偶尔阵风吹过,旁边的一只两只被吹离了队伍。不过,很快,拐个弯,她们又悄悄飞到风头上,慢慢退回队伍中原来的位置,就像一个恬淡的小插曲,抑或水面上一朵小水花溅起的微波,一晃,又恢复了原样。

没有一只小手想捕捉她们,就连想打扰她们的念头都没有。

有时候,几个光滑的小脑袋趴在溪边,脸贴着石头,斜斜地瞟着师娘在水面上微微擅动的纤纤倒影。他们一边瞟着,一边叽哩咕噜地讨论着什么。有时候会心地点头,大概是接受了对方,有时候争得面红耳赤。那股沉浸其中的认真劲儿,似乎构成了一个小小的独立世界。旁人无论如何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乐此不疲。小脑袋们一瞟就是大半天,哪怕半边脸都弄成花脸猫了,自己也不觉得麻不觉得痛。

找来细长的干树枝,轻轻伸到师娘的脚下,是藕腿们最喜欢的游戏。飞累了的师娘也常常停歇在这些树枝上,接受藕腿们的好意。轻轻移动树枝,师娘们并不飞走,藕腿们就心满意足。师娘在谁的树枝上停留的时间长,仿佛谁获得上天的眷顾就多,就会赢得同伴们艳羡的目光。

飞走的师娘很快又会飞回来,稚嫩的小手又举着树枝轻轻递过去,期待着师娘的再次停留。没有腰酸的时候,也没有手臂发麻的时候。

当然,藕腿们最急迫的事,还是从蜘蛛网上解救师娘。有时候,师娘纤弱的身躯或翅膀粘在蛛网上,一双双还有点笨拙的小手往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不能把这些师娘解救下来。看着师娘一阵一阵无力而徒劳的挣扎,藕腿们心急如焚。

如果能解救一只师娘,藕腿们的心情仿佛就会伴随着师娘款款地飞翔得很久。

实在无能为力时,看着地上无助的师娘,藕腿们的沉默就会像飘飞的蜘蛛丝,拖得老长老长。

蜘蛛在藕腿们的眼里就是坏,但是藕腿们从来就没有去找过它们的晦气。蜘蛛虽然坏,但是如果没有师娘蝴蝶,它们又怎么活得好呢?它们不也吃令人讨厌的蝇、蚊和蛾子?

但是无论如何,师娘都必须解救。

山野的孩子对“师娘”这个词的理解,就始于与“师娘”这种蜻蜓的亲密接触。在以后求学的日子里,在要求严厉的先生背后,师娘永远温柔慈爱,高雅可敬。

2020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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