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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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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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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的回声

对火车的最初印象,源自小学读过的一篇课文《詹天佑》。青龙桥附近的“人”字形铁道,火车奋力爬坡而升起的浓浓黑烟,穿越隧道时鸣响的呜呜汽笛,从纸上跃然而出,动人心魄。然而那时,家乡唯一通往县城的公路省道“建文线”仍是“老掉渣”,沙土为面,蜿蜒成行。

小火车是见过的,就在县城。上世纪80年代初,我因病休学到县医院治疗,偶尔闲暇外出,便有了接触新鲜事物的机会。南门桥头,一条窄窄的铁轨,沿龙津河岸逆流而上,长长地伸向30里外的拔口村,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伐木场,小火车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伐下来的木料运出山外。可是我始终没有见着它奔驰的情景,只有几截小火车皮静静地平卧铁轨上,附着野草、生着锈,像一个失宠的弃儿,寂寞且孤独。其实从那时起,伐木场已经逐渐停止了采伐,转而开始封山育林。直至数年后,铁轨终于被扒去,龙津河沿岸建起了广场和步道,供市民休闲娱乐、漫步健身,清流的小火车从此淡出人们的视野。

父亲年轻时曾参加鹰厦铁路建设,一直带着母亲,作为本地民工队队长,成为数十万筑路大军中的一员。谈及往事,年迈的父亲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艰苦的生活,繁重的劳动,疾病的困扰,乃至九死一生的经历,在父亲的话语中早已显得风轻云淡。但他总忘不了那些牺牲并长眠在鹰厦线上的工友,每每提起又惋惜,铁路运营后父亲极少坐火车。

我的第一次远行就与火车结下了缘分。上世纪80年代末,我参加完高考,要去省城上学,经县城的班车,一路颠簸来到三明荆西火车站。严格地说,这是一个货运站吧,贮运场堆积如山的木材、钢筋、水泥及其他待运输的货物,着实让我这个刚刚走出山门的乡村学子开了眼界。荆西站的客运列车一天有几趟,已经记不清了,但一定不多。我们买的是学生票,半价,到福州4.8元,当然是硬座了,就是木头椅子的那种座位。首次火车之旅,穿山越岭,摇摇晃晃到达省城,耗去9个多小时,屁股略微生疼,沿途有一些好奇,没有太多惊喜。下了火车,浑身沾染灰黑的粉尘,用手往脸上轻轻一抹,掉下许多颗粒状物体,像个黑人儿。

之后的几年,坐火车有了经验,便在两地间有规律地往返,也不在荆西站上下车了,而是三明火车站。有时等车时间长久,从下午等到下半夜是常事,就会到火车站附近的录像厅看录像片消遣,饿了就近吃些小吃或自带的面包。那时的火车站旁边开着许多录像厅,通宵达旦的供人观看,无论福州、厦门,还是在三明,各地情形大抵如此。

最难捱的时候是排队购票,歪歪扭扭的队伍越排越长,等上一两个小时很正常。当然,买到座票的概率很低,一票难求,能进车站已经属于幸运。检票进站,不少旅客直接从车窗翻爬进去,车上的人并不阻拦,人满为患,为了追赶有限的上车时间,风度并不重要,这不怪他们。在此期间,知道了更多关于火车的常识。比如:什么叫慢车,什么叫快车,什么叫特快列车。要是能坐上武夷——龙岩特快,那是十分惬意的事。特快列车不需停靠沿线的小站,不用长时间等候其他车次通过,相比慢车快捷得多,福州到三明只需6个多小时,不像慢车,走走停停,到站通常要多花两三个小时。碰到节假日旅客拥挤,火车上连站立的空间都有限,用“金鸡独立”来形容有些夸张,但是仅存“立足之地”却很贴切。即便这样,仍然极少听到人们抱怨,忙碌于生计的辛劳,人们在旅途中洋溢出来的是更多的知足和动力。

那些年,那些火车外表都涂着绿色的油漆,也就是现在人们说起的“绿皮火车”。许多年过去了,铁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铁、动车,舒适、快捷,如雨后春笋在祖国大地上布下畅通的网络,连接着城乡,连接着世界,连接着人们的心。人们不再为出行担忧,不再为生计困扰,处处都焕发着无限生机。如今,三明到福州的行程缩短至70分钟,我真想带上父母坐上动车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可是他们老了,再也走不动了。

令人鼓舞的是,家乡的高铁建设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兴泉、浦梅两条铁路清流段的工程将在一年半后完成,届时,山区不再封闭,清流通往山外的路将更加便捷、快速,并迈入经济和文化发展的快车道,革命老区实现新的腾飞指日可待。

前些时候,偶然和朋友谈起,我又在福州动车北站排队购票,等候了半个多小时。他们觉得多么不可思议,都进入高科技时代了,一部手机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不是明摆着浪费时间和精力,傻吗?我不介意朋友的说笑,就是想找回点当年的感觉,不是说怀旧是一种幸福么。而当再一次听见火车的回声,其情如初恋,甜蜜且悠远。

2018.10.02刊于《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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