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勤春早,天尚未亮透彻,街道上匆匆往来的脚步在静寂的黎明显得格外清亮,其间夹杂着农具叮叮当当的响声,偶尔还有几声赶牛的吆喝。春播时节,小镇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又迎来新的一天。
“叽叽。。。叽叽。。。叽叽。。。”,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欢快的晨曲催醒了我慵懒的梦境。
楼下老父激动的声音让我感到久违的喜悦:“燕子回来筑巢啦,老太婆快来看。”父亲说的老太婆是母亲,如果不是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他今天一定不忍唤醒睡梦中的母亲,他情愿让母亲多睡一会儿,年逾八旬,父亲向来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父亲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洁家庭卫生,整理日常用具。劳累一生,父亲虽然不再下地做农活,但这个习惯几十年来一直没有改变过,家里总是清爽干净。
“呀,是真的,燕子好多年都没在家做窝了呢。”说话的是母亲,母亲已经在父亲的叫唤声中起床,老两口对家里新筑起的燕巢欣喜不已。
“老太婆,不要靠那么近,燕子在拉屎了。”母亲眼神不好,父亲大声提醒,他担心母亲不小心踩到燕子的粪便。
“燕子回来就好,今年定是个好年景。”母亲只管自言自语,她相信燕子能给家庭带来福气。
燕子再次造访不但为父母增添了许多欢乐,也令我心驰神往,我急急地起身下楼,寻找回响在厅堂里的欢歌。“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循声望去,水泥厅梁的逼仄处,燕子不停地穿梭忙碌着,正在修筑用以繁衍生息的家园,一个灰白醒目的椭圆形燕巢几近完工,地上星星点点残留着些灰白的痕迹。我略感诧异,好象昨天并没有这个巢,燕子竟然在一夜之间完成这样规模浩大的工程,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趁着劳动间歇,一对“情侣”全然不顾主人的窥视,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大秀恩爱。
想起小时候住的老屋,土木结构的狭小空间也是燕子的乐园。为了迎接燕子到来,父亲总会在燕巢下方安好一块挡板,既能保护燕巢不受破坏,又可防止燕粪滴落。即使偶有燕粪落到身上,没有谁会因此对燕子生气而驱赶。父母下地干活时担心燕子进不了家门,必会打开厅子的窗户,或者特意留出一条足够供燕子出入的门缝,尽可能保证燕子通行自由。有了这样精心的呵护和照料,燕子自然成为农家的熟客,老屋的风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春天来临时,归来的燕子总能轻车熟路寻到它们的“老家”。
搬到新房的头几年,燕子竟十分认亲,寻踪而来。钢筋水泥铸成的厅堂院落里,燕子依然蹁跹起舞,歌声悠扬。曾经有那么几年,小镇上忽然刮起一股歪风,品食野味成为餐桌时尚。于是,山岗田野,房前屋后,硝烟四起,乒乒乓乓的枪声过后,鸟雀纷纷落地。乡间有不成文的规矩,燕子是益鸟,不能打,但枪声仍惊得它们多年不敢露面。如今燕子双双归来,自然是一件令人开心的好事。
“就是不知燕子这次能在家住多久。”看着燕子轻巧欢快的身影,母亲不由得担心起来。
“如今是和谐社会,处处青山绿水,人人都珍爱动物,尽管放心,燕子会回来的。”父亲做事干脆利索,话音未落,已经在寻找做挡板的材料,他要给燕子搭一个安稳的窝,祥和的家园。
小镇的春天简单和美,待天色完全透亮,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小商贩,学生娃,建筑师傅,种田人......大家各自忙碌着。门外传来邻居御放农具的声音,他已经在这个清晨干完大半天的农活,该是早饭的时间了。万物葱茏,禾苗吐绿,成群的燕子正排着整齐的队伍,振翅飞翔,翱翔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