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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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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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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敦煌拉条子的诱惑(散文)

每一个地方、一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美食。在敦煌,拉条子作为一种地方小吃,一盘普通的拉条子沉淀出了当地的地域特质,又折射出时代的气息和地方文化的特征。那粗犷豪爽的人文风貌早已与一方美食融为一体,从一盘拉条子中,就能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为这座城市烙上独特的印记,与当地民俗风情、生活习性息息相关。一盘热气腾腾的拉条子端上桌,每一口都是满足,每一口都是幸福。它不仅仅是一盘简单的面条,它承载着母亲的爱,承载着家的温暖。无论是在那个物质并不丰富的年代,还是物质极大丰富的现在,一盘拉条面就是最好的慰藉。

如今,虽然生活条件好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层出不穷,但拉条面始终占据着人们心中的一席之地,有人说西北人都是面食主义者,一日三餐“面面俱到”,这确实是事实。要是敦煌没有拉条子这种美食,那么人们的生活方式会发生怎样的变化,那些面食主义者会不会黯然神伤。

长期生活在敦煌的人,每天吃一两顿拉条子也吃不腻,每当想起那盘拉条子,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它能够驱散一天的疲惫,带来心灵的满足。迥异的味道不断跳跃、弥漫并存留于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味蕾上,吸引他们不断走近,享受、品味、传播,直至成为一个城市闪亮的名片和无声的代言。大西北的味道不止于古朴悠久的历史气息。均在提升着城市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一盘拉条子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一种文化的传承。据敦煌学领域精研饮食文化的家高启安教授研究,敦煌数万平方米的壁画和数万件文献当中,有很多饮食资料,中古时期的敦煌人饮食品种相当丰富。敦煌文书中保存了几十种一千多年前敦煌人的食物名称,这些名称在今人看来,有些拗口难懂,有些奇怪而莫名其妙。但它们却真实反映了这些食物的原料、制作方法,甚至它们的来历。其中粮食作物有小麦,有青稞,有大麦,有豆类,有糜子、谷子等,有一种面食叫“麦饭”,是将原粮去皮后蒸煮的粒食,这是一种古老的饮食方式,出现在沙洲仓曹的账籍中,可见应为军粮。另一种“饭”叫“须面”,原料是面粉,相当于今天的挂面。其比敦煌的今天拉条子还细。“须面”的出现,将方便类食品推向了一个很高的水平。敦煌出现的挂面,是迄今发现的最早的挂面,这也可看做是敦煌人对饮食制作技术和方便食品做出的巨大贡献。故此,也可以说,唐宋时期敦煌“须面”就是一千多年前的“拉条子”面食。敦煌以盛产小麦而著名,因而敦煌人自古以来以面食为生。

“民以食为天”,敦煌人百吃不厌的拉条子除了能解决人的温饱,给人鲜美的口感享受外,美食里还有一种人文关怀,使人陶醉其中。“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敦煌拉条子,满大街几乎都是,各有特色。家家户户都会做拉条子,喜欢吃拉条子。 “拉条子”是家家户户的家常便饭,有客人来家,也常做了拉条子待客。

拉条子做的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时潮,品种也越来越全,应有尽有。没有你吃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从最早的家常拉条子,到现在有几十种品牌以上。它的配菜多如牛毛,再浇上一股灵魂汁子,顿时让人满口生香。细心的朋友可以在街头发现,五湖四海来到敦煌的餐饮经营者,在做面食上也下了很大功夫,可以说是把这种普通的菜肴做到了极致,赋予了它丰富多样的内容,其配菜几乎涵盖了所有市场能见到的蔬菜。面食看着简单好做,但要真正制作出一盘让人口齿生香的拉面,其工艺并不比制作一道上等菜品差到那去,从选面、和面、醒面、揉面、拉面、下面,到选肉、选菜、切肉切菜、拌肉腌肉、配菜配料都有一套严格的工序,面下出来要精细均匀、圆润滑爽,菜炒出要色香味俱佳,诱人食欲。每盘拉条子都是敦煌人民的性格,豪爽、朴实,直接、大方。

从饮食文化的角度来看,拉条子属菜面合一性食品,以面为主、以菜为辅、且菜可荤可素,口味也可随顾客口味而定。但西北人每道菜品中永远少不了的是红辣子、青辣子、西红柿、皮牙子(洋葱),这大约因为除了它们本身具备的营养成分外,主要在功能是调色、调味。所以说来拉面感觉还是较适合北方、特别是西北人民的饮食习惯。

我虽然没有见过外婆,但从母亲的嘴里得知,外婆是兰州城里大木材商之女,兰州人对女孩子从小注重培养学习女工、精于茶饭能力,所以我外婆的茶饭手艺非常好,她把兰州面食做法和敦煌当地的做法融会贯通,更加精益求精,得到左邻右舍的夸赞。我母亲幼时,就给外婆打下手,外婆要求严格,所以母亲得到了一些真传,后来母亲又传给了我的几个姐姐。就做拉条子而言,家里做的最好的树我大姐,她的手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了我母亲。拉条子是用面粉和食用盐水和出来的,我大姐在介绍她的秘籍时,说做拉条子必须是好面粉,过去农村无污染,上农家肥、祁连山冰雪融水灌溉一种小麦“哈食白皮”石磨面粉,最为精道。食盐要用青海湖的晶体颗粒,要掌握好量,不能差的太多,用温水完全化开,敦煌盐湖出产的土盐质量不好,尽量不要用。拉条子面必须和成软面,否则拉不开。和面要慢一些,一定要有耐心,一点一点用手绕,让面粉和盐水充分结合,一点点从絮状揉合成团状,不一会儿就盆光面光手光。然后用力揉搓数百次,在表层涂上胡麻油,装在封闭的盆子里“醒”半小时左右,醒过之后更加柔滑。再揉上好几遍就用擀杖推开,然后用刀划成条状,搓成圆柱状,涂抹上食油,放入器皿中再捂一会。冬天天冷要把器皿放在热炕上或火炉边上(当然,现在住楼房不存在此问题),面就“醒”的更柔软,如同饭店大师傅把牛肉面拉成毛细、二细游刃有余。盛一锅好水用大火烧开,在沸腾的水花里快速下面条,几经搅拌翻转,原汁原味的白面条就可以出锅了。

饭店里的拉条面煮熟后,一般都要过一下水,可根据个人的喜好选择过凉水或过温水,目的是使面条更筋道不粘连。也有些人爱吃“然窝子”,也就是刚出锅的面条不过凉水直接拌菜。

敦煌人喜欢用当地的面粉,附近的酒泉面、新疆面也非常棒,日照长,营养足,筋骨好,嚼劲大。拉条子是西北人的灵魂面食。西北小麦由于可以拉得很细,象芨芨棍子一样,这样的面吃起来爽口,容易消化,有的人胃口好,把面“划”成宽皮带状,就如同兰州牛肉面的“大宽”说这样吃起来也很香。

我曾陪同敦煌学家高启安、冯陪红等在玉门昌马一带考察,那里十月金黄的小麦还长在地里,比同地域晚收割两三个月,有大半年时间尽情地吸收天地日月精华,这样的小麦质量能不好吗?同样,我今年去了一趟新疆巴里坤,那里九十月份才开始收割小麦,所以,在那里吃面,明显地比其他地方好吃。以前敦煌人常出外打柴禾、修筑堤坝、放牛放羊放骆驼,野外前不着村后不巴店,干粮炒面吃多了不舒服,于是有人在野外做拉条子。要想在野外吃上拉条子,准备工作也要做好,带上足量的面粉和水,再带上些醋、咸菜、辣椒面、几瓣大蒜就足够了,简易又方便,何乐而不为。人们像古人一样埋锅造饭,找三块土坯或土坷垃就能搭成灶,或在平地上挖一个小土坑,在上面放上铁锅,戈壁滩上烧柴多的是,荒原上顿时炊烟袅袅,一下子有了烟火气,经常跑野外的人说,在野外吃一顿拉条子要比在家里,在饭店里香很多。拉条子不仅营养丰富,经济实惠,而且吃了特别耐饿,可为人们特别是旅行和干体力活的人提供能量和热量,故而很受人们欢迎。

敦煌近边的瓜州有一个与拉条子有关的民间故事,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有一个将军率军来西部边疆平定叛敌,不料却中了敌人的埋伏。全军一败涂地,将军落荒而逃。单人匹马跑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敌兵的追赶,却已是人困马乏,饥渴交加。将军四下望望,一望无际的是茫茫荒漠,只长着一些稀稀落落的野草。难道要困死于这荒凉之地不成?将军几乎绝望了。忽然,将军看见远处有一股炊烟升起, 他高兴极了,有烟就一定有人。就急忙朝冒烟的洼地跑去,到了跟前,只见一个放羊老人用三块石头支着一口小铁锅正在烧火做饭。将军看着那锅里冒者的水汽,听到了锅里水的嗡嗡声觉得越饿了。他咽着口水和气地对老人说:“老人家,我使得实在走不动了,你能救救我吗?”老人一看这人虽然金魁金甲骏马宝剑气度不凡可说话和气,就爽快地说:“你先等一会儿,饭做好了就让你吃!”老人铺开一张磨得光溜溜的羊皮,从搭链里抄出两捧面粉放在羊皮上,说:“一人一抄,吃得腆肚子洼腰!”然后取水在羊皮上和面揉面。将军的眼睛一直盯着老汉手下的那团面,脖子上的喉头一直上上下下地动。揉好了面,他把面放在一块湿布底下,说得等上一阵。然后和将军有一句没句地说话。将军的心思全在那团面上,哪有心思和老汉扯闲篇呢,只是嘴口嗯嗯啊啊地应答一番。过了一会儿,老汉把面团揪开,用两个手掌搓成一根根的棒棒儿,然后一根一根揪着两头一拉,那面就被拉长了拉细了,再一股折两股一拉,面就更长更细了。再一折一拉就越长越细了。这时锅里的水已经开了,老汉把拉好的面放到水里去煮。将军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心里纳闷:这叫什么饭食呢?一会儿锅盖一揭,一股香味扑鼻,那将军实在饿慌了,闻两到香味,简直急不可耐了。老人捞了一碗递给将军,将军吃了一口,觉得比山珍海味还香百倍,一口气将锅饭吃了个精光。不久将军回朝后向皇帝汇报,皇帝也很感兴趣,颁赐瓜州拉条子为“御面。”后来,当地老百姓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都学着做,学者吃,而且越传越广,至今这还是瓜州人的主要面食之一。瓜州汉代属于敦煌郡,唐代瓜沙一体,与敦煌渊源很深,故事的幽默,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古代先民野外生存本领。

西北人性格刚毅坚韧,脾性粗犷豪迈,像极了苍茫开阔的戈壁之上的一块铄石,历经漠漠黄沙和浩浩朔风,依旧倒而不朽的神木胡杨。反映在饮食上,粗粝的面食横亘三餐,与生长于斯的敦煌人互相成就。

常常听人说三天不吃拉条子,浑身没劲,如同南方人说一天不吃米饭,就过不了今天,足以说明人们对它的喜爱。如果你来过敦煌,一定不能不吃一顿拉条子,闻名遐迩敦煌驴肉黄面一道名吃,号称中华一绝,“驴肉黄面”顾名思义,其实是两道菜,一盘驴肉作菜,配手工拉制的黄面作主食,敦煌民间流传久远的吃法便是如此,其实也是一种黄色的拉条子。西北饭店的拌面,炒拉条等等,实质都大体属于同一种吃食。如果你长期居住在敦煌,那就更不用说了,隔三差五总想着吃一顿美美的拉条子,解馋又过瘾。

要是下了飞机、火车后先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急不可待地找家正宗的、熟悉的拌面馆,狼吞虎咽来上一盘拌面后,这才不慌不忙的往家赶。在他们的心目中,吃“拉条子”已不仅仅是一种口腹之欲,作为当地人的美食专属,和河南的烩面、重庆的小面、北京的炸酱面、四川的担担面、上海的阳春面、甘肃的牛肉面、山西的刀削面、陕西的臊子面一样,已然成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进而升华为一种浓浓的、不可释怀的家乡情结,留香在唇齿间,萦绕在心田里。

我也算一个长期出门次数很多的游子,吃过一些山珍海味,见识过大江南北,中西合璧的很多美食,可总感到无论什么珍馐佳肴比不过对这一盘拉条子的偏爱,少年时期最美好的记忆,后来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那也是妈妈的味道,家乡的味道。事实上,这些年,我再也感受不到过去那种节日的温馨,家人其乐融融、邻里和睦友爱的温情!有时候,我总是无意识扪心自问,物质高速发展的今天,为什么总也找不到往日的那种节日气氛。已经很少有人家兴师动众动手制作各种美食了,再很少有邻里互赠节日食品的时候了,什么东西直接去市场去街上购买,节日只是一种形式的存在,想吃什么,付钱购买就是了,甚至可以不用现金付款,用支付宝或微信或者刷卡就能搞定。现在人的生活节奏似乎很忙,忙得节日差不多只剩下了喝酒打牌。 一切似乎变得没有人情味,心里变得空空的。

敦煌飞机场斜对面有一家专门做拉条子的面馆,拉条子做的非常精道,没有城里宾馆饭店餐厅的高大上,却有着没有失传的原汁原味和原生态,十八元一盘,我非常喜欢。上飞机前,总是提前一些吃上一顿,下来飞机也来上一盘,在飞机场接送亲友,也请他们吃一盘,说那个面馆的面好。

每一次离家远行还是归来,我总喜欢吃上一盘拉条子,不论是数九寒冬,还是炎炎夏日,不求有多少好菜,都是这般的痴迷。过去,每每踏进家门,记得母亲总是心领神会,笑着说:“今天吃拉条子,”然后走进了厨房。我分明读懂了母亲微笑中的含义,那既是对我永远没有忘记家乡味道的赞许,也是对我外出顺利归来的犒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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