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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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70华诞献礼
李亚民
一座民国时期的建筑物。
一座五十余亩的深宅大院。
一座二百余间的两层洋楼挺立在市中心地带。
这里住着一位八十八岁的花甲老人。
秋千旁边，老人在一位爱心志愿者的帮组下，手拿华为智能手机接听了视频电话，老人叫钟欣，他颤抖着手将手机往眼前移动、再移动，终于看清了，钟欣老人嚎啕大哭起来：“小梅呀，真的是你呀，我这不是做梦吧！”
电话那头是一位老太太，名字叫张小梅，今年也八十八岁了，她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她在视频前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哭：“小毛呀，你为啥要改名字呀，你叫我找得好辛苦啊！”两位老人捶胸顿足互诉衷肠。
小梅出生在一个富商大家庭，父亲是一个善良、诚实的人，因为人品好，在继承祖父的产业后财源广进，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越来越好。唯有一点，就是香火不是很好，妻子结婚五六年了，肚子不见动静。家人们几次动员小梅父亲再纳一妾，为张家传宗接代，可他坚持说不可以，一生只能爱妻子一个，即使将来没孩子也没关系，百年之后，打算将财产全部捐献给孤儿院或者福利院。
就在小梅父母亲结婚的第十个年头，他们生下可爱的小梅，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爱得不得了。很快，小梅出落得亭亭玉立，人见人爱，从上小学到大学都是好成绩，而且总是笑起来像花儿一样。
放学回来，小梅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带上自己家的小狗在院子里荡秋千。一天小梅正在玩得尽兴，忽然看见有一男孩子在看她，小梅很生气，跑过去准备质问这个不懂事的男孩。男孩看见小梅朝自己走来，赶快收拾眼前的画架准备离开。
“站住！”小梅跑过去拦住了男孩，并一把抢过了画架上的画夹，在打开的一瞬间，小梅惊呆了:“你喜欢美术？你画的是我？画的还很像，你叫什么？”小梅连珠炮的提问有点吓住了男孩，往后退了两步后低下头：“我是张家的雇工，我叫王小毛，我喜欢画画，我每天干完活都会来到院子画画。”
他们竟然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是缘分呀!说着说着,他们感觉关系更近了。
从此后小梅天天来到院子荡秋千、游泳、打球、练剑，小毛呢，也会踩着点给小梅画像。慢慢地，小毛不喊小姐，改口叫小梅。他们小梅快来、小毛你过来一下，无拘无束。
一天晚上，小梅失眠了。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小毛的憨态和帅气的影子。小梅心想，明天一定要向他表达我的想法。
小毛也失眠了，把床板压得吱呀吱呀，只见小梅抱着狗狗在眼前晃呀晃呀，小毛嘀咕，我明天一定要向她表白。
第二天，小毛看见了小梅，小梅也看见了小毛，他们快步向对方奔去，急于表达自己的爱。谁知他们停下步的一瞬间，面对咫尺的最爱，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僵持了几分钟后，还是小梅打破了尴尬，主动拉着小毛的手去荡秋千了。
远处小梅的父亲看到了这一切，让人把小梅喊回来问话。
小梅一听吓傻了，自己在心里一直犯嘀咕，是不是我父亲反对呀？这不废话嘛！父亲要是知道小毛是雇工那肯定反对呀，家里就我一个独苗，父亲对我抱的希望有多大那是可想而知的呀！怎么办？怎么办？哎！
进了客厅，小梅远远看见父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怒目圆睁，反而看着还很友好。父亲也看到了小梅：“来，小梅，上爸爸跟前来。”看父亲态度挺好的，小梅也就不那么紧张了：“爸爸，您找我什么事？”
“孩子，给爸爸说说，你和那个男孩是什么情况？”父亲很平静地问。
小梅壮壮胆实话实说：“爸爸，他叫王小毛，没有父母，是咱们家的雇工，他喜欢美术，从他给我画像开始，我就喜欢他了，还有我们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是很有缘分的。”小梅看着父亲的脸，声音却越来越小：“爸爸，我想请您成全……”小梅一声比一声底，最后就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
“孩子，听你这么说，爸爸都开始喜欢这个孩子了。若真是本分的、踏实的，爸爸会网开一面的。”父亲看上去很慈祥。
小梅上去抱着父亲了一下：“真是没想到，爸爸这么好，我去叫小毛吧！”
小梅陪着小毛往客厅走，小毛说：“我害怕，真的老爷不怪罪我吗？”
尽管小梅一直打气，小毛看到小梅父亲时还是怯怯的：“老爷好！”
“来小毛，以后叫我叔叔。听小梅说你很优秀，喜欢美术，我想送你去美术学院深造，将来就吃这碗饭吧。”小梅的父亲和声细语。真没想到，我的爱被老人认可，我的专业也被老人认可！小毛在心里欢呼！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毛怯怯地说了声谢谢叔叔，就赶忙走出会客厅，站在门口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默语：“我一定更爱小梅，我一定好好学成归来，报答老爷对我的好！”
小毛走在路上，感觉天是那么蓝，空气是那么清新，大地是那么亲切，一草一木都是那么顺眼，不由得哼起了小调。
在美院学习期间，小毛除了刻苦学习外就是想念小梅，并一天给小梅写一封信。他们鸿雁传情，甜蜜缠绵，一来二往感情也不断加深。小毛很快学业完成，在小梅的鼓励下，他又考取了中国美院，为他的绘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小毛毕业了，小梅亲自去学校接，车上他们，卿卿我我，互诉思念。
那年小毛小梅都18岁了，小梅的父亲虽然是商人，也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最重要的他是中共地下党员。他作为生意人身份，十五岁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为新中国的建立做出了很大贡献，当年还受过周总理的接见呢，所以他决定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就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年办理，让新中国见证两个孩子的婚姻。
婚后的小两口孝敬父母，恩爱有加。小毛在美院上班，小梅在杂志社上班，他们休息的时间，小梅就给小毛当模特，房前屋后、水边、球场、尤其是荡秋千等等，这些场景小毛给小梅留下的画是最多的。很快，小毛成了著名画家，市场上他的画价格是名列前茅，小梅也很快成为杂志社的骨干力量。
中午时分，小梅的父亲接到一封电报，是哥哥发来的，小梅的父亲只有一个哥哥，在祖父母去世后，小梅伯父去了美国继承了父亲的大产业，伯父接班后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成了美国知名企业。唯一遗憾的是伯父膝下无子，他还不如弟弟起码还有一个小梅。伯父最近一直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想叫弟弟来一趟，看能不能让弟弟到美国帮他打理生意。
接住电报后，小梅爸爸决定和老伴、小梅一块奔赴美国，他让家人买了后天的船票，家里留下姑爷小毛招呼家里的日常事务。
小梅和爸爸妈妈走时小毛把他们送上船，坐的是上等舱。
小梅拉着小毛的手依依不舍地告别：“看我带的什么？”
小毛：“哦，怎么带着我给你画的荡秋千画呀！”
“傻子，我想你时看见它不是等于就看见你了嘛！”
小毛脸红了：“其实，我要不是最近决定命运的考试，我也想和你一块去，我现在一刻也离不开你啦。”
“很快我就回来了，回来你接我啊！”
“肯定！”
在船开动的一瞬间，他们眼含泪水挥手再见。
小梅走了这一个星期以来，小毛无精打采，每天只看报纸，特别关注海外的一些报道和文章。今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中国三口他乡遇难》一文后犹如晴天霹雳，说的正好是他们家三口人到美国后，乘坐的游览大巴遭遇不幸了。
小毛疯了似得跑到小梅的单位，杂志社领导告诉他这事是真的。杂志社领导说他们也很难过，小梅是一个优秀的记者，还有小梅的爸爸为新中国的建立曾立下汗马功劳，国家还要给他召开魂归故里追思会。
解放初期，通讯条件受限，靠的就是报纸。
小毛病倒了，解放后没有了雇工，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人，他睡了三个月觉，一天只喝一瓢水，没吃过一口饭，当街道办事处的同志找他时才看到骨瘦如柴，没有人形的小毛。大家把他送到医院，他不配合，他只想死，想去黄泉路上找到小梅。
经过心理疏导，医院住了三个月出院了。出院后的他整天还是昏昏沉沉，辞职不上班了，呆在家里，有人为了让他生活有信心，就求他的画，谁知，他说从此封笔，再也不画画了。
他把自己的画全部变卖（除了画小梅的画），他把卖画的一大笔钱交给国家，他要永远住在这个院子里，尽管小梅不在了，等小梅是他一生活下来的梦想，他要靠着这个梦想一直活下去。
为了不让人打搅到他，他说以前的王小毛死了，现在叫钟欣，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小毛这个人了。
慢慢地，人们忘记了他，除了居委会的人来找他说一些关于小区管理什么的以外，他从不与外界有任何来往，一箱方便面能吃几个月，一冰箱的东西能吃半年。
就这样冬去春来，年复一年，老人家在这里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整整呆了七十个年头了。
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献礼采访，一位作家在居委会同志的带领下走进了这个神秘的院落，和老人交心地谈，逗老人乐，给老人做好吃的饭，终于打开了他的心扉。老人拄着拐杖，领着作家参观了他的画室：全部是当年为小梅画的画！水池边、荷塘边、柳树下，最多的还是那张《荡秋千》，各种姿势，美丽极了。
作家告诉老人，新中国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从道路到通讯，从土坯房到高楼大厦，从发电报到手机.......
老人听得傻眼了！作家利用网络贴出这幅《荡秋千》，寻找当年的主人。一个晚上，点击量就到了几百万，留言看都看不完，作家只挑有用的看，念给老人听。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叫归来的美国小男孩的回应让作家喜出望外！归来，有意思。看来不是中国通，也一定对中国文字有所了解。
男孩问：“你先说有重赏，是什么赏，对我有吸引了我才和你说。”小男孩开始讲条件。
作家：“你要什么奖，我都能满足你，尽管提。”
“这可是你说的哦，别到时说我狮子大张口。”男孩调皮得很。呵呵，这词他都知道！作家觉得或许有戏。
“3月15日晚6点30分，深圳湾体育中心举行世界篮球竞赛，我崇拜的斯蒂芬.库里球星参战，门票人民币8080元，吓着你了吧？”不过秒杀门票最少可以1080元。赶快行动哦！”
作家想笑，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要重赏都很特别的。“没问题，不过说实话，我动脑筋写一篇千字文也就是一千多元人民币，你这样一要等于我苦苦爬格子几个小时都要贡献给你了呀！不过，我豁出去了。但是，你得让我看看你家的画！”
男孩视频电话打来，专门扫了一圈墙上的画。
小毛真没想到，这个小男孩竟是小梅的重孙子！当年报纸上的消息确实是真的，只是当时小梅的爸妈和一个向导在游玩过程中遇难了，那个女孩和小梅年龄差不多大，再加上小梅的伯父本来叫小梅父亲来就是想交代一下百年后的事，因为明显感觉身体大不如从前，听到弟弟一家遇难，一口气没上来离开人世，老婆见状也寻了短见。在律师的监护下，小梅继承了这笔家业，等事情处理完，又生完孩子，孩子稍大些小梅回国找小毛时，单位说小毛早已经离开了单位，当时看着神经了，估计现在都不在人世了吧。小梅跑到老院子，大门紧锁，居委会告诉她听说有人把这套院子掏钱买下，又交给国家，自己在里面只占一间居住。小梅听到现在的住户叫钟欣时，脑子里嗡嗡响，她知道，完了！她再也见不到小毛了。她又跑到杂志社，进门一看一个都不认识，人家也不认识她，刚解放档案还没有建立健全。所以，无果而终。
小男孩说稍等，停了一会手机屏幕前一位老太太出现了，尽管时间隔得长，尽管都老了，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小毛！”“小梅！”几乎同时喊出口。
“小梅呀，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呀，你叫我好找啊……”小梅带着哭腔了。
“我哪知道你还活着呀！我留在这个家就是有一个梦想，梦想着和你团圆的，谁知这个梦想竟成真了呀！”小毛老泪纵横。
那年，小梅到美国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几个月后生下个儿子，儿子孝顺，后来小梅添了孙子，再后来这个小男孩就是她的重孙子。
小毛更是泣不成声了：“对不起，我没有尽一点当父亲的责任，这么些年你把咱们的孩子照顾得这么好，我——谢谢你啊！谢谢你啊……”
“好了，我们都不哭了，我带上咱们一家人回家和你团圆，叶落归根，我还要回去荡秋千哩！”小梅安慰着。
“我马上叫人开始给咱们家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好好收拾一下，迎接你和娃们！”
小毛说，真是没想到我七十年的梦想让一个作家给完成了！真的很感谢作家，感谢作家的这份大爱和善良。更没想到，做了70年的梦想，还就成了真！天意啊！天意啊！小毛自言自语，饱经沧桑的脸上，笑开一朵秋后的菊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