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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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见到娘
我问候一句：
娘，母亲节快乐！
我娘先是一怔
接着就问：
什么东西，在哪了？
是吃的还是穿的？
我说：母亲节
就是母亲的节日，
不是吃的也不是穿的。
那就别往家里拿了，
家里没地方放。说完
我八十岁的老娘，转身
就去准备早饭了……
温暖
村庄还在熟睡
月光和白霜还在互动
林子里的落叶
在竹筢底下迅速抱团
母亲再把这些树叶
一抱一抱地放在板车上
它们像那群鸡鸭
在母亲召唤下，服服贴贴
村庄醒了，母亲拉着
满满一车树叶
赶在回家的路上
每年秋天
母亲都会到树林搂树叶
等树叶们
把我家的西屋挤满
那个叫雪花的旧亲戚
就会被北风接来
母亲拢了拢头发
看着满屋子的树叶
脸上挂满了喜悦
仿佛整个冬天已被烤暖
我想做回风
天空不紧不慢地飘着细雨
绵里藏针 那种细
水田里，娘向后退
亦步亦趋
娘把眼前的好光景
都让给了
手心里乳毛未干的秧苗
天空不紧不慢地飘着细雨
蚊子咬人 那样细
娘的衣衫湿了
一阵风吹来
娘的衣角飘一下
再来，再飘
飘一次
娘的衣服就会干一点
那时我还小，什么也做不了
就想做回那阵风
欢腾的小院
当旭日有了旭日的样子
母亲端着半瓢碎米走进小院
鸡来了，鸭来了
麻雀来了，北瓜大的小猪
屁颠屁颠地也来了
晨曦随着母亲手中的碎米
落满小院
麻雀与猪同争，鸭子与鸡共夺
为了几粒碎米，胆子
一个比一个大
母亲来到石磨旁
它们就鸡飞猪跳地打到石磨上
正在磨刀的父亲
和那盘能使玉米粒粉身碎骨的石磨
都不在它们眼中
雨后的小院
母亲在屋顶挪动瓦片
用做针线活的功夫
为破了的屋面打补丁
地上，病怏怏的父亲
用称得出斤两的力气
扶着颤巍巍的梯子
一会地面，一会屋顶
母亲像灰鸽子
整整起落了一下午
整洁的屋面铺满霞光
母亲落到地面
燕子回到屋檐
墙角那棵石榴树
高兴地举着一树小喇叭
把小院吹得火红
母亲被蛙鸣绊了一脚
鸡还没叫，母亲担着水桶
已走在去山泉的路上
我拎着小桶紧随其后，夜的黑
被母亲急促的身影渐渐稀释
这个时节去晚了
连半桶水都挑不回来
林间，爬坡的火车喘着粗气
像一阵闷雷由远而近
回来的路上，几位邻居
向母亲打听泉水的情况
语气里满是担忧，急切
如路边的石子硌了脚
突然，身后一声蛙鸣
如一道闪电，从石缝中钻出
母亲趔趄一下，我回头
看见一道水痕
似一行小雨，追了过来
大雪
大雪节，没见雪
我去诗经里觅雪踪
去唐诗宋词里玩雪仗
母亲在厨房忙一家人的晚饭
热的，凉的，辣的，咸的
母亲做事和案板上的葱一样
一青二白
父亲在茶几前，从方的圆的
瓶瓶罐罐中，取出红的白的
父亲要吞下两捧日月。累了一辈子
老了，他还要咽下这么多的苦
在母亲的招呼声中
我坐在饭桌前，这才发现
天下的大雪都让母亲给顶着了
播种善良
每次回老家
都要捎带一些生活物资，总担心
体弱的母亲不能去集市购买
可是，到家看到的——
面盆，是满的
米缸，也是满的
母亲把九分自留田
改作了菜园。一年四季
母亲的身影都在菜园里蔚然
施肥浇水，除草采摘
母亲把青绿红黄的幸福
轻轻放进臂弯里的竹篮
太阳西斜，布谷鸟的叫声翠绿晶莹
母亲收拾停当准备离开
那些没来得及采摘的青绿红黄
像胆小的孩子纷纷扯上她的褂襟
傍晚，竹篮搀着母亲走向左邻走向右舍
那些青绿红黄
在细碎的脚步声里，分赴四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