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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友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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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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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粮记

2022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年更晚一些,但是这个季节的农事依然不会改变,就是现在是晚稻成熟颗粒归仓的季节。现在很多地方都在种单季稻,种双季水稻的农户不多了,但2003年取消农业税之前,有粮食订购任务年代卖晚稻的场景历历在目,宛如昨天。

晚稻成熟也叫三秋起埂。本是金秋十月收获的季节,但是总有一些愁云笼罩在乡野之上,久久不能散去。丰收的年份,农户卖的稻谷多,粮站的收储晾晒压力大,价格低,还提高了收粮的干湿标准;欠收的年份,粮食价格高,贫苦人家为了现金收入多一些,会把口粮卖掉一些,但到来年青黄不接时,四处借粮时,为了吃饱肚子看人脸色,人情冷暖,淋漓尽致。

正所谓:谷贱伤农,谷贵也伤农!

村民卖粮大都是去镇上的粮站。卖粮之前,精挑细选,晒场翻晒,风车扬谷,父亲在晒场用嘴咬脆度来判断是否达到往年粮站收粮的干湿标准。再装蛇皮袋或麻袋,称重,一蛇皮袋大约70多斤,一麻袋在120斤左右。

一般是早上用板车拉到粮站去,排队进场,质量验收员拿一根类似今天菜市场卖肉老板魔刀棍一样的工具,只不过魔刀棍是实心的,这个工具是空心的。拿着这根东西无情地戳进那些蛇皮袋和麻袋里,拿出后取稻谷放在嘴里咬,来判断干湿度,再用嘴吹,手指捏,来判断稻谷的质量(颗粒是否饱满)。有时候说可以,有时候说水分大要拉回家或在粮站的大院里再晒,有时候说有水分和有瘪壳打一点折扣。那个时候没有标准的干湿计测量,全凭验收员一张嘴两个手指头定干湿。此时此刻卖粮的人是卑微的,极力地讨好着这位验收大员,递烟、说好话、攀亲带故,能用的招都用上。有些年份卖粮难,乡亲们自嘲说,卖粮就跟卖狗屎一样!于此同时卖粮人也和验收大员斗智斗勇,为了能多卖一点粮,把稻谷干湿混装饱满与瘪壳混装。

验收之后会是过磅,淳朴的农民大都只认得杆秤,对磅的刻度和使用是不熟悉的,只能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只要和卖粮之前在家里称的重量不要相差太多就好。称重之后就开票了,我们习惯叫“开飞子”,上面写了重量,前面验货大员会写下水分打几折,最下面是实际的重量。

卖粮的时候粮站是不付钱的,农户拿着这张飞子和粮食订购本去对面的信用社去结算。先扣除农业税,再按粮食订购任务价和高产超出任务的超购价,计算本次卖粮的实际要兑付的金额。但这个时候并不意味着卖粮人就有钱了。因为在那个时候,农村上半年没有收入,农药化肥及其他一些很多开销都要靠信用社的小额贷款,这个时候信用社的会计就会核算你上半年有多少贷款,把贷款连本带息扣除,剩下的才是现金。

这个时候很多家庭,辛辛苦苦种了两季水稻,最后卖完粮食兑付的现金还不够现在孩子一餐肯德基!还有一些更困难的家庭,最后连现金都没有,因为卖粮款不足以还贷款,成为“超支户”!那个时候的信用社也叫信贷社,还是有一点人文和人性化关怀的,遇到特别困难的家庭,并没有冷冰冰把他家的贷款从卖粮款里完全扣除,留一点到年底或来年,让卖粮农民有一点微薄的现金带回家!

有现金带回家的家庭,就会去粮站隔壁的供销社或对面黄家店街上那些小店里买点生活用品,买块豆腐打点散酒。如看到有人在肉摊前割三两肥肉挂在板车把手上的晃悠,那就是大户富户了!

夕阳西下,秋日的金色余晖洒在卖粮人的脸上,有倦容、有愁态,也有丝丝丰收的喜悦。唯有脚步是共同的轻盈,因为是拉空板车回去!回到家,母亲收拣那些蛇皮袋和和麻袋,看着那些戳过的窟窿,心疼不已!

掌灯时分,桌上的红泥小炉里咸菜炖豆腐,夹杂着新鲜辣椒糊的香味,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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