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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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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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楝树片断

忽然想起楝树来了,这是很不常见的一种树,那次回村子,又专门在村里寻了个遍,仍是没有见到楝树的影子,我又在记忆中寻找,可寻找到的只是一些片断。

少小时,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楝树,树不大,紫黑色的树干只有碗口粗细,也不大直。我习惯在堂屋门前的门条上看书,看书倦的时候,就对着院子里的树仰望,这其中,就有那棵楝树,我总巴望着这棵楝树快快长大,可是,它就像是静止了似的,总是那般粗细。

楝树也是春天里长出绿叶,夏天里开花,秋天里结果。在我的印象中,夏天,是楝树最风光的时候。绿色的叶子开满树,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楝树花开了,一树的碎紫,象日头落下去时西天飘飞的云彩,那一种清香淡淡的,仿佛不是嗅到的,而是感觉到的,那是楝树澹泊的微笑,质朴而宁静。在阳光的照耀下,星星点点,浓淡相间,从容有度,没有半点的卖弄。楝花落处,如同铺了一层薄薄的红毯,无怪乎王安石赞叹道:“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

楝树的叶子有许多妙用,溽热的夏夜,蚊子来扰,人们挥动手中的楝叶,蚊子便近身不得。我们这儿有一风俗,收过麦后,要炸“麻糖”(油条)、糖糕,走亲戚“瞧麦罢”,放麻糖、糖糕的大簸箩里往往要铺上和盖上楝树叶,我很奇怪,母亲说,这样可以撵走蝇虫。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这可苦了村里仅有的几棵楝树,人们爬上树去掰,用钩子拽,连叶子带树枝生生给拽了下来,楝树几成秃头。天渐渐凉了,风卷着雪花,枝上仅存几颗楝籽的楝树,孤独地立在风雪中。我想,没了披挂的楝树会捱过这一个漫长的冬天吗?令人称奇的是,到了第二年的春夏之际,这一株形态枯槁气息游离的坎坷之树,又重新披一身翠绿,带一树紫红了。

楝树的果实是一粒粒金黄的圆圆的果子,像一个个小金铃成串地挂在树梢。当树叶逐渐飘落,小金铃还不愿掉下来,直到秋风劲吹,它才极不愿意地离开树枝,一颗颗掉在地上。我以为那葡萄一样的楝籽是好吃的,放到嘴里刚要嚼,立刻被妈妈制止,说楝籽不能吃,苦得很。好奇的我不相信母亲的话,偏要尝一尝,一尝,苦得燎嗓,才罢。不过,少年时的我总能从中找到乐趣的,或是把楝籽用线串起来当佛珠挂在脖子里玩,或是用楝籽和伙伴们玩“掏窑儿”的游戏。

这就是生长在我童年和少年时代里的楝树,这就是给了许多乐趣和启示的楝树,那时,我甚至都不知道“楝”字是如何写的。

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把楝树称作“苦楝”,许是因为楝籽的“苦”吧。因为楝籽不能像枣梨一样让人食用,再加上生长缓慢,不大用做修房盖屋的材料,楝树逐渐淡出了乡民的视线。

可是,有关楝树的一些片断正连缀在一起,牢牢地根植在我的记忆中,尤其是我读了大学,接触到China tree这个英语单词以后。China tree是英语系国家对楝树的通称,啊,中国的树——楝树,一个了不起的名字,一棵真正的中国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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