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洗衣

很早时候读王绶青先生的诗歌《汗衫》：“山下姑娘洗衣裳/山下俺放羊/脱下汗衫扔水里/管它冲到啥地方！/西山太阳落了/东山羊群回庄/赶羊到溪边饮饮水/干净的汗衫挂树上。”诗人用优美的语言写出了一个发生在小河边的爱情故事。如果你留心的话，在古往今来的诗文中，有很多的爱情故事都发生在河边。

“关关雎鸠，在河之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里的许多爱情诗篇都与河水有关。“清凌凌的水来蓝莹莹的天，小琴我洗衣裳来到河边。”豫剧《小二黑结婚》中小琴在河边一边洗衣裳一边表达着对二黑哥的思念。“哥象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哥啊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月亮出来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的好哥哥。”《小河淌水》等一批歌曲中那唱不完的爱情都紧贴着那流不尽的河水。

为什么爱总靠着河水、河水总关联着爱？我想这是清清的河水代表着纯情，荡漾的河水代表着柔情的原因。

我的家乡也有一条小河，二十年前，小河里流水潺潺，走在岸边，可以清楚地看到鱼儿穿梭于水草之间。水面上经常会有三五成群的鸭子或鹅，把头插进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再悠哉悠哉地游走。河岸上是挺拔的杨树和丝绦飘拂的垂柳，河岸两边，是河水灌溉出的绿油油的庄稼地。

我和伙伴们放学之后，就去小河里摸鱼虾。村里的妇女们则几个人聚在一块，边揉洗着手中的衣服，边说笑着村里谁家的孩儿和谁家的妮儿好了等家长里短。月上柳梢头时，白天的说笑就得到了印证，一男一女便一前一后相随着来到小河边，渐渐地，两人就走在了一起，手也拉在了一起。从此，女孩子洗的衣裳就会偷偷地多出一两件。

在少年的作文中，我不惜笔墨地抒写家乡小河的美丽，赞美这是一条幸福的河，这是一条爱情的河。我愿小河水常清，爱情的故事永远流传。

可是在我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和恋人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们却没有办法再在小河边相偎相依了。昔日清澈的河水变得混浊不堪，鱼虾也已无有踪迹。除了两边的树孤独地站立着，不见丝毫生机。大老远就能闻到酸臭味，人们不再到河边洗衣，也不再抽水灌溉庄稼。因为小河上游冒出了两家工厂，一个造纸，一个化工，它们用肮脏的手把美丽的小河蹂躏得不成样子。

河边谈爱的传统在我这里戛然而止，更没有了河边为恋人洗衣的浪漫。

现在洗衣都交给了自来水，交给了洗衣机，还是全自动的。现在谁要说去河边洗衣裳，肯定被认为有精神病。现在谁还去河边谈情说爱，那得戴着口罩，唉，还是别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