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依然遥不可及（五首）

1.瓷器

只听见破碎的声音

那一道裂纹

从汉朝的某个清晨开始

一直延伸到

窗外泊着阳光的墙

风起的旧城，剑影与舞姿

穿过柳和曼妙的唱腔

被对镜妆颜的女子截住

细细地描啊，轻轻地画

随即，看见楚楚动人的青花

谁，在活性的泥胎

种下鸟影

从此，飞翔的翅膀

注定难逃水与火的反复淬炼

直到涅槃重生

濒水而居，只想亲近摇撸艄翁

他遗落在海底的宋瓷

一经面世，便惊涛骇浪

那个在景德镇遥望的身影

定会说出实情

兰草不曾枯萎，总会邂逅

雕梁下饮酒的诗词

触摸远道而来的瓷片

我依然抵达不了

黑白与色釉的深处

2.瘸马

试图爬上离天最近的山巅

聆听星星和月亮

与风唱和

渴望跨过一望无边的沼泽

留下一行惊世骇俗的脚印

让俯冲而下的鹰

驻足观瞻

躲在黯然的马厩

独自舔舐瘸腿处溢出的麻木

马夫也不屑多看一眼

阳光很远

花香也被薄情的蝶儿带走

从清晨等到日落

弦窗外，没有响起

奔跑的蹄声

梦已随夕阳的陷落而枯槁

远方，依然遥不可及

3.角斗士

失去自由的头颅

卡在刀剑支起的十字架上

盾已锈蚀，挡不住

陡然袭来的寒光

尖叫和欢呼的声浪

潜藏在石头缝里

被别有用心的黑衣人细心呵护

随时复活

喷溅的热血，淹没了

深喉发出的怒吼

并随之一同湮灭

站在高处，依然能看见

你眉间燃烧的火

却无法焚毁发黑的骨架

你的呻吟，悬挂在

神殿之外的山顶

被诸神猥亵

只有卑微的乌鸦

为你衔来祭奠的白石

4.大雪无雪

只是轻吹了一下

窗沿上的尘埃

咳嗽就不依不饶

从午后一直纠缠到深夜

雪还没来

我已被摁进风寒里

当最后的蝶翅

从日记本里滑落

那留在玻璃夹缝里的留白

只待一片雪，融化

5.门

刀悬在门楣

拒绝发出声响

风卷走了

坐在门槛上

抽烟的背影

躲在门后的眼睛

再也看不透

月下奔走的桃红

草帽应声而落

门板上，那颗铁钉

分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