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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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一棵枯树
在红紫岭冈，在一座草房子
销声匿迹的背阴处
找一棵枯树，背靠
与孤冢对视
可以听见死亡流淌的细响
怀念一只早亡的獾
以及蝴蝶走时，踏碎的蓝花
都需要勇气
不识飞过的黑羽黄喙
剪不破罩在头顶的网
甚至，辨别不出
风来去的方向
隐隐作痛，肩胛骨发炎的凹槽
终会长出荒草和寂寥
草房子
斜靠在长满野菊花的半坡
屋后是母亲随意播撒的鸟鸣
长在院子边的梨树已经枯萎
不会再陪我捡拾
散落在五月凹槽里的蛙鸣
水田无水，喑哑在落寞的背阴处
与草房子日夜遥望
父亲曾经反复犁响的水声
尾随谷粒进入仓廪
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顶草帽，那急红了眼的水牛
没有经过房前的小路
槐花还在开放，我居中而立
已看不见摇在风中的羊角辫
月光掠过发出的脆响
深陷在发黑的稻草叶下
拒绝逃离
等待影子归来
是一生的宿命
流星雨划过，再次把心愿
藏在了门轴下
远处山脊飞来的
也许，是如约赶来的蝴蝶
初夏
麦子叶稀稀疏疏
凌乱在石屋旁边
再也唤不醒隐入马灯杆后的喧闹
母亲坐在门槛上
反复细数别在发际间的苍白
无暇顾及已经爬过篱笆墙的紫藤
风无意停留，卷起吊脚楼上
几片写满谶语的纸片后
与迎面赶来的葡萄树擦肩而过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供我检视
乌蕨草和方言蜷缩在墙边
少人提及，只在月落的响声里
与嵌入灰色背景的旧瓷片
惺惺相惜
水声已经高过了日头
一度抑郁的稗子
在稻子退去留下的空白里
重新长出父亲从未除尽的憎恶
山噪鹛飞上山崖，几声婉转
点燃蓄势已久的映山红
蝴蝶闻讯，从迷途折返
穿过季风和塔楼，疾疾赶来
芒种
抵达故乡的时候，五节芒种子
已经穿越六月的第一个礼拜
陌上，桑刻意遮掩的愁绪
不及一滴雨来得酣畅
阳雀的宛转从崖畔倾泻下来
敲痛紧张着的耳朵
遍寻不见立在池塘边的楸树
奔涌到唇边的倾诉
又要到哪片叶子上停留
长在旧风铃响声里的勿忘草
再次扑了过来
说些关于蝴蝶和草莓蓝的细节
午时三刻，还与稗子站在一起
怀念一只走失的萤火虫
山岗上
月光尖利，一遍遍剔刮
跳在栗子叶上的风声
坏了嗓子的蟋蟀侧身而过
没有惊动匍匐在大青石上的影子
嵌进茶歌里的草果醒了
还依稀记得午后的一场雨
以及一只落荒而逃的獾
老鸹醉了
躲在茶歌曾响起的叶子背后
不愿再提及唱歌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