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风景

站在露台上，看着眼前不断长高的楼房，我不禁怅然若失，不能不怀念那已经消逝的风景……

我家住半山，空气清新，景色迷人，每天早上，我都是在一阵鸟儿的欢叫声中醒来的，打开窗户，就能看见黄的、白的、蓝的、花色的鸟儿时而在枝丫间飞来飞去，时而停在矮墙上独自欢唱，时而振翅飞向霞光满天的长空。鸟儿是最具灵性的，我能感受到它们的快乐和安逸。最让我惬意的，莫过于站在露台上，就能看见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远处的轻轨线和车来车往的公路，更远处是令人充满无限遐想的黛青色山峦。

当二月的春风撕破最后的寒意，那片菜地也迎来了一年中最繁忙的时节，年前没吃完的莲花白、萝卜长出了黄色和白紫色的花，不能再吃了，只能翻埋进土里作肥料。地很快平整出来，重新种上了玉米、四季豆、青椒。那个时候，一大片清一色的紫色土，远远看去，浩浩荡荡，厚重中带着一丝平和，怎能不让人对生养我们的土地顿生敬仰的情绪？没过多久，紫色土上就长出了新芽，有的鹅黄，有的浅绿，有的还带着没有脱落的种壳呢，一阵风吹来，站在露台上的我似乎也能听见它们蓬勃生长的声音。

清明过后，温暖的阳光无边无际，为大地插上了欢快的翅膀。午后，我常常斜靠在栏杆上，怡然自得地观看着那一派欣欣向荣的美景。长高的玉米植株上挂上了红色的须，随风而动，像极了晃动不已的小红帽；四季豆已经插上了小竹棍，柔软的茎蔓像灵动的小精灵，自己沿着竹棍一步一步往上攀登，随性而开的白紫色花朵，预示着不久就能结出长长的果实；青椒也长出了白色的小花，有蜂蝶的青睐，倒也显得从容不俗。远处公路上的车辆依旧络绎不绝，不时有尖利的鸣笛声划破长空，在灿烂的阳光下肆意飞翔。被涂成五颜六色的轻轨来往穿梭不断，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时而南来，时而北往，像一首充满无限憧憬的移动诗篇。看着轻轨像一阵风似的从眼前掠过，很自然地会想到那些怀揣各色梦想的乘客，回乡探望老人孩子也好，远足旅行也罢，抑或上学上班奔前程，想想这些，也是非常美好的事儿。此时的远山，安静得像一个未断奶的婴孩，温顺地躺在阳光母性的怀里，蜿蜒起伏，连绵不绝，黛青中透着片片亮色。

最迷人的还数傍晚，火球似的落日搁浅在远处的山脊上，不仅旁边被涂上了一层绚丽的晚霞，使逶迤连绵的远山更显雍容，就连近处的菜地也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风吹来，曳动着霞光的叶片，婀娜中透着一丝矜持，煞是好看。随着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黄的，白的，蓝的，红的，五彩缤纷，迷迷离离，幽幽暗暗，把夜色点缀得鲜活，妩媚……

可这一切的美好，都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清晨打破了，挖掘机嘶叫着开进了菜地，一大片绿油油的景象顷刻间荡然无存了，看着就像碾压在心上一样的疼痛。塔吊树起来了，钢筋水泥的房子一天天长高了，我曾经引以为傲的风景被一点点蚕食，终于有一天，近在咫尺的楼房挡住了让我遐想连篇的轻轨，挡住了满是诗意的远山，挡住了晃动着的灯火，也挡住了我渴望放飞的心灵。

如今，再难听见鸟儿的啁啾。寂寥的清晨，醒来的我总想听见那熟悉的叫声，但已经不能够了，每每想起，不觉唏嘘，也难免心生怀念的意绪！

                  2018.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