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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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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3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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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辞(组诗)

 

 

1.梯田

 

从杉树湾到红岭,到响水沟

都有一顶浅黄草帽

在回头找寻

我无法跟上它的步伐

 

2.葡萄树下

 

叶子后没有流泪的脸

来不及问询,盛夏走失的豆娘何时返回

有旧痕的枯藤上,只剩下半片断翅

半块映不出兰花头饰的残云

 

3.路旁

 

音很大,仍然叫不醒

锥形石后醺醉的月光和影子

低唤我名字的

是临别时倒扣在路旁的三只土碗

 

4.喇叭花

 

轻地摇,轻轻地晃

轻轻地,像母亲插在大暑与小暑之间的引路旗帜

转身追寻,那几朵炫目的白啊

伫立在离别的风中,大声说一些旧事

 

5.黄昏

 

靠在石磨左边,止不住

想一只逃过黄昏的灰椋鸟

没有人打开雨水沥黑的梨木门

没有人取下锈蚀的铜锁

 

6.火把

 

自举着火把,在麦子消逝的午夜

成群经过的獾不再提及枪声和断刀

当月光折射,压住倒在杂草丛的影子

蹲在旧历年等待收割的人,已起身离去

 

7.

 

辛巳年的日历一跃而下

惊动抽烟的竹椅,和半醉的酒壶

咳嗽戛然而止,铜水镜泛起的划痕

断最后半阙猫叫

 

8.橘子树

 

一个人站在橘子树下

母亲一样,仰头看叶隙间透下的光影

风声和蝉鸣缠绵的断枝上

挂着花格子旧衣

 

9.车前草

 

沿梦里母亲指引的山道

我想找到那株

可以治愈顽疾的车前草

 

10.雨中

 

是那座古庙,还是那棵

被闪电灼伤的黄桷树

我淋着某年九月初三的雨

却无人递过来一把伞

 

11.八月

 

灯早已熄灭,我仍然愿意

夜走近乌桕树和血橙围住的石墙

叫住爬进旧窗的紫藤,与木门后蹿出的咳嗽

并肩站在蛙声渐起的路口

 

12.池塘

 

出水面的,不是尾部曲躬的鲤鱼

三只红蜻蜓徘徊,找不到芒种前夜的竹枝

吹皱的波纹里,没有陪我观荷的影子

椭圆石头上,仍有捣衣声溢出

 

13.清晨

 

核桃树隐藏了鸦鸣,挂过招魂幡的枝丫

残留着呜咽,鼠麴草情绪低落

跪拜的人群和顺坡而下的队伍

没有从三月初九的清晨返回

 

14.

 

已是黄昏,用尽声悲悯

然无葬被吹乱的树影和鹤鸣

想调转舟头重回芦苇

找到冬至夜放生的

 

15.野

 

生稻退守到七星岩外

稗更卑微,围坐在

荒寂生的楸树

目睹父亲

靠生锈的犁铧

 

16.

 

树似乎向南移动了五米

更加靠刻着的石碑

节芒守在路

只等人经时,招呼

 

17.麦田

 

麦子,狗尾草趁势

后留的空

豌豆逆势疯长,从

纳湾,从断流荒沟

一直蔓延到立秋后安静的晌午

挂过草帽的构树垂头站在田边

怀念一场麦事

一个领麦粒回家的人

 

18.老屋

 

木门紧闭,小篷草站在院

还在偷看辛巳年迎娶的新娘

无风在阶沿上的向北

遮住了藏有信纸的墙缝

夜,无陪我看上屋脊的月亮

我将重葡萄架

拾掇些隐隐约约的

 

19.青苔

 

一件绿色衣,被反复折叠

不知被萤火虫消失的树荫下

褶皱起起伏伏,像的石头房子

像种苜蓿草的黑风

 

20.

 

铜紫色。近似

一个完好无损,一个只剩残片

一个敞捕捉遗漏的信

从阶沿到南边院墙,再折返

可以窥见青布鞋下楼的小窗

我不厌烦地为三个上的瓦缸

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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