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一地灯光（组诗）

1.枫叶

我记得，你把枫叶

放进我书里时的样子

就把它当作书签

在没有你的日子里

楔进每一个清晨和黄昏

读到动情处

会看见偷笑的蝴蝶

2.在江边

第十九艘船一晃而过

没有一艘为我停留

也没有一艘

愿带我去木兰花开的远方

看山岗上守望的树

半坡敞开着的木门

以及草垛旁

奔跑的童谣

我还痴痴地

在漾起的水声中

南向遥望

3.伤口

已发炎。流着脓水

蘸着酒精清洗

棉签太软

挑不出深埋的疼痛

经过时，她衣角卷起的秋风

灌入伤口

冷彻骨髓

4.雪夜

谁在街边敲，碎了一地灯光

冰冷之声肆虐

雪花慌不择路

从敞开的窗口跌下来

渗入慌乱发际中

沙发很旧，半个身子陷进去

就不愿拔出来

身旁空位上

残留有薰衣草香味

三两青丝隐约可见

几声咳嗽，从挂在墙上的挎包里

滑泄出来

撞上茶几上的蝶形发卡

炉火很旺，融化不了

满屋厚积的寂寞

无意重新摆放

炉边红色拖鞋的姿势

也不想拔弄停摆挂钟的指针

蛊里小酒已煨暖

独酌，涩味依然

也许醉里

会看见飞翔的蝶翅

5.古镇

最后一遍钟声落幕

祈祷的人群散去，只留下

满地唱和的碎屑

连同飞鸟带不走的忧悒

无人收拾

撑着黄昏，那双

日渐消瘦的手

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支点

骨骼的脆响，从塔顶

滑下来，陷进深不可测的黑

掩上木门，少年把满目桃花

深埋进冷月，暗影里

没有人送行

风卷起鸱鸮的厉嚎

一路尾随

窗突然打开

一团尖叫扔了出来

她倚窗傻笑，他在对面怒骂

谁都无意窥见

路灯下奄奄一息的呻吟

犬吠无处藏匿，反复撞击

每一只紧张着的耳朵

老人穿街而过

缺了半截的木质拐杖

戳不痛玻璃后醉意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