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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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扯半片阳光，遮住日益加重的风寒
鸟儿飞走的时候，虚掩的窗
再也锁不住风的魅惑
唱腔依旧喑哑，趴在蛛网的脆弱里
动弹不得
木质椅子有些冰冷
沙发太旧，不想去惊动
匍匐在上面的旧事
厕所冲水的响声，从窗隙挤出去
就再也没有回来
挂在门口的钥匙已经失忆
记不起拐杖具体的方位
猫叫从窗帘上落下来
惊动不了早已就位的阒寂
雪没有来，风寒像杯子一样透明
咳嗽一天天见长，已至半杯
我控制不了上涨的速度
风吹折枯枝，卷起的杂音
试图掩盖某些真相
突然怀念一枝雏菊，以及
荒塬上树的孤独
看不清沙漏空着的部分
镌刻着谁的箴言
午时三刻，阳光穿透玻璃夹层
毫无征兆地，落在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
来不及思量，只扯靠我最近的半片
遮住伤寒未愈的瘦骨，以及
屈指可数的余生
2.大寒时节
风动，刀落
门楣削掉半截
再也挂不住
从冬至尾随的咳嗽
冷月封冻了遥望的身影
窗沿上没有远道而来的蛩音
半道折返的鸟儿
不会带来雪的消息
只有菊花还在苦撑。蒲公英飞进来
和上行囊里未及打开的草根
慢熬成汤药，也许能治癒
楔进命里的风寒
3.风铃草
风已冷。铃拒绝响起
只有数枝枯草，兀自凌乱
玻璃上满是划痕
看不清，鸟儿逃跑的方向
守在将熄的炉旁，等待
紫衣女子的到来
似乎，脚步声由远而近
转角处，几粒阒寂依旧横斜
4.街灯下
灯光很冷，照不亮
落叶的悲鸣
记得他坐在长椅上
随意吐烟圈的姿势
却无法记起蝴蝶归去的日子
音乐无聊而忧悒
鸡尾酒里，没有盛开的野菊
只有随风而至的高腔
反复撩拨
躲在暗影里聆听的耳朵
5.茫然失措
半截纸条露在门缝外
落款时间依然如刀锋般犀利
形单影只，不敢去触碰
那些褪色的字迹
时间从拐角处伸过来
扶住颤栗不止的瘦骨
经过的女子似曾相识
却再也不带走结在鬓端的闲愁
钥匙已丢失，我没有勇气
破门而入
躲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让风灌满每一道皱纹
从第三根肋骨上行
摸到了凸起在肩上的疤痕
拒绝不了等候在眉心的秋寒
就让未散的暗香，在唇边停留片刻
6.暮歌
乌鸦从落花的溪边启程
穿过麦田和未及开放的棠棣
楸树斜身而立，只为拦截
匆匆归来的唱腔
檐下木门半开，缺失光泽度的留白
牵手半醉的瓦缸
不愿醒来。谁敲响了旧瓷
惊起惆怅无数
蝴蝶飞来，缀在瓜蔓上
宁愿作为一种修饰
篱笆墙寡言少语
无意向过客泄露过多的信息
走过谷雨，父亲的水田亮了起来
刻意拴在槐树下的牛铃
被摁进了烟锅，响声过后
就看见稻子踉跄而来
犬吠和雀噪横斜在井边
守住一泓日夜不止的清欢
满树眷恋正在发芽
镌刻方言的翅膀流连其间
斜阳从叶子上滑落
再次被风卷起
蹭痛了不善言辞的瓦楞
以及蹲在墙角静听的背影
7.榕树下
发已白。风也凌乱
拒绝不了什么
只是看着一枚叶子
轻轻飘落
远处长椅上，似乎
铺上了暖阳
落在上面的笛音
没有再次吹响
拐杖太瘦，扶不住
花儿凋零的呜咽
谁的寄语还系在梢头
只待转身那一刻
8.沙漏
转身离去那一刻
你把最后一滴泪
深埋进沙里
直到时光漏尽
露出风化成石的伤感
我知道，再也进入不了
你寂寞的花园
9.听不见花落的回音
大提琴的呜咽
穿过发间楔开的豁口
在秋意渐浓的额头
回旋
窗前没有一片像样的阳光
转过拐角的鸟影
无意再回头看一眼
花落，耳朵里没有回音
摘一枚枯菊
放进空玻璃杯
折射的光影中
飞着五月的蝴蝶
夜色中满是鸱鸮的诡谲
从黄昏缩回的手
再也捡不起音乐的狂欢
灯火次第幻灭
10.雪
接通母亲来电的时候
故乡正下大雪
我知道是那片压疼乡愁的雪声
濡湿了眼前灯影
夜深人静，再次翻检出
母亲挥别的姿势
印在画布上雪融未尽的路旁
我就能听见乳名踉跄而来的声音
在雪岭之上，画一枚满月
照亮母亲挂在窗前的遥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