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勤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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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八十年代初,岳兰刚刚十七岁，正值上高中一年级。暑假里，她应姨妈、姨夫的邀请来到内蒙古西伦格勒蒙大草原度假。一个从小到大没有出过远门的岳兰，乍到大草原有些想家。姨夫为了让她能呆得住，就邀请下属洪源陪她一起玩。
洪源开始是遵旨陪岳兰出去玩，也没有多想；他们就来到了辽阔的大草原上……
一个是刚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另一个是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他们俩一起并排走着。洪源问：“岳兰小妹妹，你看过《红楼梦》吗”？
“看过。”岳兰一只手整理戴着的白色凉帽说。
“那你喜欢书中的哪一个人物？”洪源是穿着便衣又接着问。
“我喜欢‘王夫人’，也就是贾宝玉的母亲。那你呢？”岳兰一箭双雕。
“我喜欢这本书，也喜欢贯穿全篇的主人公贾宝玉。虽然，他过着少爷般的花天酒地的生活，但是，他的内心是很善良的。而且对于爱情如此的执着，对于林妹妹一往情深……总之，小说揭露了封建社会的没落，婚姻的腐朽；丫鬟就像奴隶可以任人摆布。小说也揭示了即将走向衰亡的贾府的悲剧。而贾宝玉出家就说明了他们的家庭已经败落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岳兰佩服地说。
“我觉得作者写的每一句话都是经典：‘母亲生我一世，我也无可报答。只有这一入场，用心做了文章，好好的中个举人出来，那时太太喜欢喜欢，便是儿子一辈子的事也完了，一辈子的不好也都遮过去了。’这就是贾宝玉在赶考前跪在她母亲面前哼出的一段‘绝唱’。”洪源说。
“我也很感慨，他为什么守着漂亮的薛宝钗﹑还是不忘林黛玉呢？或者说他还是要‘出家’呢？”岳兰问。
“是啊，爱情这永恒的主题在古代就显得尤为奇特，也许是命运吧？”洪源解释说。
“那我就不明白了，林黛玉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想着她？”
岳兰问。
“他们俩从小就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所以，贾宝玉为诠释爱献‘忠身’呗！”洪源说。
“啊，我明白了。”岳兰说。这当儿，岳兰又正了一下白色的凉帽，羞涩地问：“洪源哥，你多大了？”
“我今年二十二岁。”洪源回答。
“那你想找一个像林黛玉一样的‘柳’、还是想找一个像薛宝钗一样的‘金菊’呢？”岳兰问。
这时,洪源想:“自己虽然是一个大有点专生、当上了干警；可是，天真幼稚的岳兰现在还在读高中，她还算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其实我的内心深处早已喜欢上她了……。”于是,洪源说:“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望着跟自己合得来的洪源，岳兰笑着说：“好吧，我听姨父说刘婧姐就很喜欢你，你是不是想娶她？”
“别胡说，我们只是同事，仅谈工作的，我永远都不会娶她的；明白吗？小妹妹。”洪源回答说。
当岳兰听了洪源的解释之后，她不但没有差异，反而暗中庆幸自己还可以无忧无虑地跟他继续玩儿呢！
不过,最后她还是补充说：“你可别因为陪我玩儿而冷落了刘婧姐啊！你们才是好搭档。”
“小傻瓜，怎么会呢！我与你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得快！说真的，我爱上了你了；你答应我，等你考上大学和毕业以后就嫁给我！我等你三年五年都行！”洪源是从草地上站起身子、背对着岳兰在说出自己心声的。
“洪源哥，我配不上你，你还是娶刘婧姐吧！”岳兰激动地说。
岳兰的话是那么说，可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已喜欢上了这位1.80米高的警察哥哥了。她想她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再嫁给他。他们俩一定会像奥列弗和珍妮结合在一起。
“闭上你的小嘴吧！”洪源猫腰用手捂住了岳兰的小嘴巴在说。
洪源的这个动作，等于用手在挽救起岳兰似的，她抓住他的手，他们开始并肩地站着、说着、笑着……等朝阳已经落山的时候，他们手挽着手才回到了姨父家里。
2.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岳兰该回家读书了，临行前，她把住址留给了洪源，洪源也把地址留给了她。从此，他们两个人的心贴到了一起。
不久，洪源首先给岳兰写了第一封信，信中说：
“想念的岳兰你好！新的学期开学了，一定要抓住宝贵的学习时间，提高自己的学习成绩；千万不要让父母操心啊！要自觉地学习；凭你的聪明相信你会成功！在你走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出我对你的思念！正如有一首歌唱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懂,只是一路上我们都在沉默；其实我不要太多的承诺；只要你能说声爱我……’紧紧握住你的手，相见时再互致问候！
你的洪源哥哥，X年X月 于家中。”
岳兰读完信，热泪盈眶。她立刻动笔写了回信：
“尊敬的洪源哥哥：
你好！我何尝不想念你呢？我把日历做上记号，每翻一页我就感到见你的日子会越来越近了，你的身影无时无刻地在我的眼前闪现；你是我学习的动力。相信我，我的好哥哥，如果你跟刘婧姐好上了，我也不会怪你。因为，你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儿。那时，我们还是好朋友呢！这就是我既爱你，又希望你幸福的矛盾心理。不要怪我的幼稚，我真的喜欢你——洪源哥哥。祝你快乐！
岳兰 于家中X月X日。”
3.
洪源接到岳兰的这封回信正是北方的十一月份，他是偷偷地与岳兰交往的；所以，他的上司岳兰的姨夫和派出所里的女户籍员刘婧都不知道。因此，洪源一方面给岳兰写情书，另一方面却受到刘婧的苦苦追求。刘婧本人是一名警官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担任户籍员已经有二三年了。她也是与洪源朝夕相处的同事，她中等身材、大眼睛、黑眉毛；练就一身好武艺，写出一手漂亮的文字；深受所里同事们的喜爱，也受到了洪源的尊敬。可是，当她追求洪源的时候，却遭到了洪源不冷不热的拒绝。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比洪源差，却没有赢得洪源的欢心和与她谈恋爱呢？……
再说洪源吧，他在刘婧的面前没有一丁点儿的爱情可言，只有尊重，就不像他跟岳兰在一起时的那种默契、热情、依恋的感觉。所以，他想等待岳兰的回信是望眼欲穿的。当他终于接到岳兰的回信时，他判断出岳兰是爱他的，这更加坚定了他等她的决心。
4.
在洪源和岳兰通过书信开始热恋的过程中，东北牡丹江市的海林林业局地区却下起了一场大雪。这天，岳兰要从学校回到家里给母亲过生日。在距离家不远的地方，她正想猫腰系鞋带儿；万万没有想到遭遇了三个劫匪。恶魔们见到如花似玉的高中生，首先抢去了她手里给母亲买的礼物，然后，她在雪地被轮奸了……
一个净如清水的少女，为了给母亲过生日，竟遭到了暴徒们的“黑手”。她首先想到自己最对不起的人是她的洪源哥哥。她想:“自己已经是一个‘不干净’的人了,已经彻底配不上自己日夜想念的恋人了；不如一命归天算了。”
她一边走一边哭，泪水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三里多地她足足走了两个多钟头。到家之后，她向母亲哭诉了自己的遭遇，便乘人不备偷偷地吞下了数片安眠片，多亏被家里人发现早及时送进医院，抢救了过来。第二天，她放弃了学业，给洪源留下一封绝笔信，被人介绍远嫁他乡的一个盲流子，从此漂泊在外。
她在信中说：“亲爱的洪源哥哥你好！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故乡牡丹江海林上学了。遇见你是我一生中的幸运，你是我心目中的‘天之骄子’！我在你身上确实学到了什么叫呵护、理解、信任、快乐和追求！我本来想以你为榜样刻苦学习，长大成材；我们会有好的结果的。
……天有不测风云，像我在你家乡时我们在一块儿时的那种幸福，我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拥有了，我被坏人玷污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了！本来，我想我要跟刘婧姐一争高低。可是，由于我的悲惨命运，使我失去了得到你的机会。但是，我祝愿你和刘婧姐结为夫妻，也祝愿你们的幸福比山高﹑比水长！
永远记住你的人：岳兰绝笔X年X月。
岳兰留下这封信后，由于走得匆忙；她没有告诉家里人洪源的地址，所以，家里人一直把这封信保存在秘密的地方。
5.
直到寒假来临了，洪源一直没有等到岳兰的来信，他给她寄到学校里的信也被校方退回。这样，洪源从岳兰姨父的口中才详细地打听到了她父母亲家的住址，并且亲自登门拜访了。当岳兰的妈妈仰望着一个帅气的大小伙子时，她也猜到了他就是洪源。便拿出了女儿留下来的一封信递给了洪源。他看后，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不停地流。哭着问：“岳兰她在哪？我能见到她吗？”
“不能了，永远也不能了！因为这里的人是容不下她这个被人‘祸害’过的人了；你就死心吧！她配不上你了！”岳兰的妈妈劝慰洪源说。
洪源绝望地离开了牡丹江海林林业局家属区－岳兰的家。从此，他更加惦记岳兰的命运了。
6.
在洪源的记忆里，他始终揣测着这样一个信念：“只要岳兰没有死，自己还是有希望见到她的；而且无论自己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找回他俩过去的美丽憧憬！”
有了对岳兰的怀念，他无视刘婧的追求，在一天的工作日程结束之后，刘婧主动地邀请洪源到她的家里吃饭，却被洪源婉言拒绝了。刘婧说：“洪源，见到你日渐消瘦的面孔，我好心疼啊！你曾经对我说你今生今世除岳兰不娶；那是何苦呢？她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不许你说岳兰的坏话，她是为了我的面子而远走高飞、背井离乡下嫁给别人的；我相信，她还是爱我的。”
刘婧哭诉说：“洪源，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岳兰爱你有什么用，她嫁人就像是一盆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呀！你还是妄想等人家见你吗？”
洪源说：“刘婧，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的心里就是一点儿不开逢儿……再也融不进别人啦！”
刘婧止住哭说：“洪源，只要是为了你好，我会帮助你找到岳兰的；让她亲口说出她爱你有多深？好吧！不过，作为同事和知心朋友，我请你到我家里吃饭去！”
“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我们改日再聚吧！”洪源痛苦地回答说。
洪源是偷偷地回宿舍给岳兰写信去了，他想有朝一日见着岳兰或者知道她的地址也好把他的痛苦、思念一股脑地传递给她。
在岳兰隐居的三年多时间里，洪源为了找到岳兰的下落，他能打听到的人都打听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下嫁的地址在哪里。尽管洪源的情书写了一大塑料袋子也没有寄出去！
在慢慢的白昼与长夜里，洪源在冥冥之中渐渐地知道他对岳兰的寻找，可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因此，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了。这真好像是“蓝色生死恋”里的尹俊熙想念崔恩熙而自杀的故事了。虽然洪源他不是自杀、倒是因为久而久之的思念+痛苦+不进食；他得了胃穿孔，就是在他的生命最后时刻，他让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刘婧执笔写下了他口述的绝笔信。
7.
老套子媳妇叼着烟卷、披散着头发，眨巴着一对儿小眼睛；正在跟几个山里人打麻将呢。突然，她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猛然抬头望去，却瞥见了一位陌生女人走进屋来了。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姑娘自我介绍说：“我是《妇女之友》的记者-陶文英，是从千里迢迢以外的哈尔滨来到这里采访一位叫岳兰女士的。”
“我就是。”老套子媳妇一边把嘴里的烟卷头往地上扔，一边告诉别人顶替她打牌，一边回答记者提问。这时，女记者把照片跟主人公一对照，感觉判若两人。
原来，照片上的姑娘叫岳兰。坐在这里打牌的“老套子媳妇”是岳兰的外号，是当地人根据她丈夫（老套子）的“绰号”给她起的。在女记者跟当地牡丹江大海林林业局负责人(深山里人)打听岳兰这个人的时候，他不知道。只是聪明的女记者出示了岳兰当学生时的照片和她的出生地点等信息之后，才勉强找到她本人。
起初，岳兰听到这位年轻的女记者找她的时候，还愣住了；认为官方找错人了呢！因此，她坐在打牌场上说：“你找我有事吗？我犯了什么法了吗？”
女记者说：“我找你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跟你核实一下，就是帮助你的朋友了却一个遗愿。另外，你没有犯什么法，你是个受害者。”女记者说完，看见岳兰脸刷一下泛起了红云。
接着,她惊讶地问：“遗愿？那我就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啦？”其实，她是有所感悟的，只是吱唔着想搪塞过关。
“岳兰，三年前，你认识一个叫洪源的干警吗？”女记者直截主题地问。
“嗷，我认识，那是我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去内蒙古西伦格勒蒙我姨家串门那会儿认识的；他是我姨夫的下属。”岳兰说。
“那你知道他的近况吗？”女记者接着问。
“我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生活快到三年了，有关洪源现在的事情我压根没有再听说过。”岳兰回答说。
“他已经离开人世、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这件事情跟你有关系。当他没有了你的音讯时，去你的家里找过你，你不在，他根本不相信一个曾经海誓山盟般深爱着他的人会突然消失！而且，他拒绝女战友求爱，生命延续数月之后，到阴间报道了。他走之前，留下了一封诀别的长信，是写给你的，你想看一看吗？”女记者盯着已经是别人媳妇的岳兰说。
“好吧，我看一看。”岳兰理了一下头发，哆哆嗦嗦地接过一个牛皮纸信封，撕开一个缺口、抽出里面的信纸；她看了起来。
“亲爱的兰，见字如面；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要伤心，不要流泪；我们的缘分短暂得就是如此。当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你了，心里就再也融不下别人了。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每一个善解人意的眼神，一直是我喜爱你的基石和理由！我本想下一个假期还能够跟你一起度过，可是，你没有遵守诺言！我想你是日日夜夜，念你是分分秒秒；我到你家里找过你，你不在，你的妈妈让我另找女朋友吧！我失落地回到了家里，一边工作，一边思念你；就是我的同事刘婧安慰我，我也听不进去，她说：‘我们是战友，岳兰还没有毕业，值得你如此眷恋她吗？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儿。’我就是听不进去。后来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了，由于长时间饮食不规律，得了胃穿孔！我的战友刘婧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安慰我，说她帮助我找到你；我等你1260个日日夜夜，望眼欲穿！亲爱的兰，你在哪里？永别了，求你到内蒙古敖包山上的时候，到我的墓前献上一束鲜花，就算我们是朋友一场，你对我的怀念吧！一生一世爱你的洪源哥哥绝笔1984.12.5（我已经不能执笔了，是我口述、刘倩代我写的。）”
当岳兰读完了这封信之后，她的脸色由原来的红润变得惨白了，她流出了伤心的眼泪。
顿时，一直在查看岳兰表情的女记者说：“还有一封信呢，你想看一看吗？”
岳兰没加思索地说：“还有谁的信？想看。”
女记者说：“是洪源的女同事刘婧写给你的。”
这当儿，岳兰折上了洪源的信把它插进信封并揣进了口袋里，坚定地接过女记者递过来的信，念道：“岳兰我恨你！你为了自己的面子不辞而别了，你至少要给洪源一个交代！我曾劝他说：‘岳兰已经抛弃了你，你还等她、念她、恋她；你是不是疯了啊？’他说：‘我没疯，她是为了我的名誉才那样做的；我爱她到永远。’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有人性？请你在去内蒙古的时候，去洪源的坟墓上忏悔吧！由于你的过失，毁了一个优秀的干警，你去死吧！
恨你的刘婧 1984.12..10.”
岳兰叠好信纸，喃喃地说：“洪源的死，我也很悲痛！那也不能全怪我呀，我感觉自己配不上他才背井离乡远嫁‘老套子’的啊！”
这当儿,女记者接过岳兰的话茬，感慨地说：“世界上有埃里奇•西格尔笔下的《爱情故事》，有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 》，有小仲马充满激情写下的《茶花女》……也有被我见证的《绝笔信》故事呢。”
岳兰说：“我何尝不恨我自己呢？我恨自己命不好，一生幸福被歹徒给毁了。我曾经服药自杀被救活。可悲的是当地人耻笑我‘不贞洁’胜过恨强奸我的歹徒；害得我有家不能回。”
（全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