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太的保洁工生涯（短篇小说）

1﹑

黎明，黎老太悄悄地踏上了通往公司的路，当人们还在沉睡的时候；她便披星戴月地去旅行保洁员的职责了。

保洁员是一个即辛苦又待遇微薄的从业人员，这个行业里的人年龄大约都在五十岁以上的居多。因为，他们大多没有五险，没有任何的福利待遇；只是靠着卖苦力赚取血汗钱。

黎老太是一个投奔儿子来京的老人,她尝试着干一段自己的本行—当一位幼儿老师；由于感到从精神到肉体承受双重压力，就放弃了。她怀着试试看的心理在她路过的一个门市房边儿上停住了脚步，便看见窗子上面贴着“招保洁”三个大字，她走了进去。

恰巧,她被一个脖颈挂着“工牌”的女士接待了。这女士是个稍胖和戴着近视眼镜的领导，这是黎老太从她戴的“工牌”上面读到的。

黎老太和另外一位女子被招呼到一张桌子前，三个人都坐定之后,戴眼镜女士问：“你们谁有给公司当‘保洁’的经历?”

黎老太回答说“我有。”其实，也不是黎老太说瞎话，她正在做一份每周一次的保洁工作﹑钱少一些而已。

戴眼镜女士点了点头。当她把目光投向另外一位应聘者的时候,那穿红衣的大龄女子问：“你们管吃管住吗？”

“我们不包吃住”。 戴眼镜女士果断地回答。同时，黎老太发现，有一个现任的保洁员正准备下班，还有其他两位应聘者等待“通知”。

不过，穿红衣的大龄女子立马退出了应聘，她同黎老太一起走出了群星传媒培训有限公司。

走在回家的路上,黎老太有点喜欢上了她刚刚去过的公司。因为，她当过幼儿老师，这里有孩子涉足的地方；她倍感亲切。于是,她尝试着给刚刚到过的公司的前台盛小蓓发了一条短信；“亲爱的盛小蓓小姐,我是你们选中的保洁员吗?请回信息。”大概在信息发出去半小时之后，黎老太在公交车上就收到了“请明天来公司接受‘试用’”的短信息。

2、

黎老太的居所距离群星传媒培训有限公司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在北京十月末的一个深秋的早晨，她四点钟起床，做好早餐、填饱肚子就上路了。

在她坐了三十多分钟的公交车后，来到了群星传媒有限公司。

这第一次初来乍到，她被一位小个子女保洁员指挥着做工。这里的A区(前台盛小蓓要求她在A区)几乎包罗了这家“培训”机构的“万象”。设有各个部门的工作室、儿童活动区、家属接待区、餐厅和厕所。

黎老太想：“这也许是我人生经历的又一次挑战吧？因为，这困苦吸引我最大的动力就是每月能拿到2000块钱的工价钱。实际上，我出卖的不仅仅是身心的折磨，同时也是出卖了我的人身自由!不过,要得到这份工作，也不是一件轻而一举的事；从表面上看，这份工作很琐碎﹑辛苦；只有拼尽全力了。”

想到这里，黎老太找到了水桶、拖布、手套、抹布、垃圾袋儿等工具，一步一步地展开了保洁工作。

这当儿，只见B区的小个子保洁员手里攥着拖把杆儿，身子在滚动着擦地板。她还不忘记抬头告诉黎老太说：“你要先扫干净地面上的头发，再擦地面!”

黎老太没有反驳，她按着自己做过一家小公司的保洁员经验；先换垃圾袋儿、擦桌面、椅子，摆正花盆,然后再清扫地面；忙活了三个多小时后,几百平方米的A区；被黎老太用不同的保洁工具擦拭得一尘不染了； 汗水浸湿透了她的脸上和全身。

黎老太的苦干实干表现，被一位穿着黑短裙子的胖女士发现了，她对旁边的同事说：“今天屋子收拾得如此干净，是我看见最好的一次。”

恰巧，站在穿着黑短裙子胖女士一旁的同事，正是前台盛小蓓。这会儿，她微笑着看了黎老太一眼，说：“阿姨您辛苦了。”

黎老太抬头端详了一下穿着黑短裙子的胖女士之后，猜到她是这里的大领导。便朝前台盛小蓓微笑一下，奔楼上去了。

第二天，收工之前，盛小蓓对黎老太说：“阿姨，通过你擦玻璃、清厕所和拾掇房间，副总裁说让您跟人事部签个合同，明天您算正式上班，试用期不记工资，好吧。”她说完，头又转向那小个子保洁员说：“来，您跟我来取总裁的钥匙，明天您打扫B区之前，要给她打扫房间的；楼上的排练厅，您跟新来的阿姨共同负责。”

黎老太问：“这每层一千五百平方米的活动场所，窗子多，玻璃多，隔壁又都是玻璃品质，怕是两个人都忙活不过来。”

盛小蓓说：“仅仅是打扫领导的房间和公共区域，地毯每周吸尘一次，就行。”听罢，黎老太倍感到这里的劳动强度不会轻。

几天下来，黎老太干的这份保洁工活计﹑比她这一生干过的其他工种都累。

回到家里，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等到了晚上九、十点钟的时候,才起来热口晚饭吃。

吃过了晚饭，她似乎有了力气，并告诫自己：“再忍一忍，也许累过之后，会习惯的。”

没想到,次日，盛小蓓在她原有工种的基础上，又给她和那小个子保洁员分配清洗厚厚沙发垫子的活计了。

这回，那小个子保洁员蔫巴了，她嘟嘟囔囔地说：“你不要人家不指使你干活，你偏要上赶着领活干。”她是斜着眼睛、嘎巴嘴巴说出这句话的。

黎老太一听，说：“喂！我现在后腰贴了四块‘麝香膏药'才顶着干活的，是你陪我买的‘麝香膏药'，你忘了吗？”

黎老太说完，她的话像长了翅膀一样地飞进了打更的钱老师傅耳朵里，他帮衬黎老太把几十米的胶皮管子套到了自来水管子上面，并绑好。黎老太强忍住腰痛的侵袭，把大块的沙发垫子投进两个水桶里面，只见那小个子“保洁”拈轻怕重地拿着小块沙发垫子磨蹭。

望着公司租来的两层楼和宽敞的院落，黎老太失去了往日的新鲜感，带给她的是与日俱增的繁重的体力劳动。

眼下，她又要拼尽全力了，洗净十几块海绵沙发垫子了。而这种垫子块大，又没有超大的工具承载此物漂洗；所以，洗涤这种东西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了。

黎老太第一天上工就撞见并夸奖她的穿黑色短裙子的胖女士正是公司里面的朱总裁。她今天亲临现场说：“这是小孩子们睡觉时，尿了‘床’，才让你们洗的。”黎老太一边费力地用手拧沙发垫子，一边想：“这么大的公司，连洗衣机都没有？真是把省钱算计到了骨子里。”在听到朱总裁道出让保洁员工洗涤沙发垫子的理由后，她无语了。

两个保洁工是把整个十几块沙发垫子拖到院子里面的下水道跟前洗的，全程大块沙发垫子的洗涤和拧干都是黎老太做的，那小个子保洁员担当了到楼外楼梯晾晒沙发垫子的差事……

黎老太每天除去打扫A区外，还要利用白天的时间打扫楼上的两个钢琴房和若干个排练厅；外加巡视儿童活动区。而那小个子保洁员从表面上看，她的手中总是拿着一块抹布随时做着擦玻璃的动作，似乎给人一种勤劳不待的印象。

她反倒在背地里损哒黎老太说：“你总不停地干活，没有人多给你钱。”

黎老太起初笑笑回答说：“那我还被人给‘黑’了呢！你知道那位总裁的秘书，常找我的茬。总裁让我给她擦屋子，我说：‘那B区的房间不归我管，行政的盛小蓓把钥匙给了孙丙芝啦，所以，抱歉！’总裁没有吱声，但很不高兴。丙芝，你以后要认真点给她做卫生啊。”

小个子保洁员一听，说：“以前，我自个儿在这里做卫生的时候，都是秘书给女胖子总裁弄，现在可倒好，还得我弄，还说不干净”……

黎老太的足迹遍布了她挥洒汗水与力气的区域。来咨询和学习的孩童，小的两三岁，大的十几岁，无论是在任何的地方，都会有纸屑飘落、果皮乱丢的现象发生。但是，她都会默默地收拾干净，连一根头发丝都会用手指捏起来丢进纸篓。

渐渐地，她还在孩童出格淘气的时候，送上恰到好处的劝勉，这跟她当过幼儿老师有关。

这天下午，两个小男孩儿手里握着玩具长枪互相扫射，家长和老师反复劝说，都无济于事，黎老太恰巧经过这里，说：“小朋友,请注意了!看一看你们枪里的子弹是不是快打光了，我们暂停检查一下；好不好？我数到五……请把枪交给我！”听见黎老太的“口令”，两个孩子立马停止了攻击，把手中的武器交给了监护人；避免了危险。

接着，她还会在门口给问路找卫生间的家长说：“有男孩子图标或者写‘men’的是男厕所，有女孩子图标或者写‘women’的是女厕所。”

而当所有的付出和玩儿命的工作换来了赞扬声音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为她熟悉的打工岗位。

3﹑

日复一日，黎老太为了遵守时间不耽误公司的正常运营，她在十月末的一天，为了追赶公交车，被一对父子骑的摩托车给撞趴下了。当时她手里提的饭盒被甩出老远，手背被划个洞，裤子也撕开个口子；但是，黎老太首先想到的是，我不能够倒下，我要去公司准时做工；我是一个基督徒，我要讲信誉。”瞬间，她爬起来挡住要溜掉的肇事者并对他们说：“别跑,我也不会讹诈你们。”那年轻的小子怒不可恶地说：“是你不看路，才被撞的。”黎老太说：“请你不要颠倒黑白！否则，我不会让你们逃掉。”最终，那骑摩托车的父亲表示了歉意，黎老太暂时跛着脚朝公交车站走去。

这件事情的发生，距离黎老太被聘当全日制保洁员不到两个月。她的儿子在她的“微博”上发现了母亲受伤手的画面后，便放下手里的工作，骑着自行车在母亲下班等公交车的站点遇见了她。

儿子首先开口说：“妈妈，我来看您的手怎么样了？”

黎老太说：“没事”。

“妈妈，您跟公司签约的事儿，我最近才知道，我不告诉过您吗？不要做耗时长的工作，为了快乐和锻炼身体，您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零活儿啊！如果要是这种工作，我也会给您找到啊；但是，我怎么忍心见到您这么辛苦地消耗体力啊！妈妈，到了下个月辞职吧，我负责您的生活费。”黎老太的儿子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诚恳地说。

“好儿子，谢谢你，我没事，我会慢慢调整过来的。况且，我住的房子和生活一股等项的费用不都是你承担的吗？你们在抓车号，买车还得用钱，我不想太连累你们的日子。”黎老太对儿子发自肺腑地说。

“妈妈，您的健康就是我们的福啊，您明白吗？”儿子出自内心的声音震撼着黎老太。

她沉默了许久。

“妈妈，那我们还是先到大医药房买点药贴贴您的伤口吧，顺便我请您吃个晚餐；我们聊聊。”儿子打破沉寂开口说。

黎老太知道儿子的孝顺是与生俱来的品质，无论是她生病或者过生日，包括节假日；儿子都会以送礼物和发红包的形式对老人尽孝，小到手电筒、电蚊香、落地电风扇，大到电脑﹑手机﹑首饰和“崭新的钞票”。

这会儿，黎老太想：“儿子那么忙，丢下手中的工作，来探望我，我也不会让他有太多的抛费，我们吃点便饭，聊聊天也是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黎老太抬头望了望身材高大的儿子说：“好吧，我们简单吃点儿饭就行，药就不用买了。”

儿子微笑着示意妈妈到马路对面去。他们穿过了马路，儿子首先把她带进一家“开心人大药房”。他仔细地询问药剂师后，买了几个品种的医治外伤的口服和外用药，塞到了黎老太的背包里面。

接着，细心的儿子说：“妈妈，您有糖尿病，我们到‘李先生’叫点您可以吃的主食和特色菜，好吧？”

黎老太望着亲切和蔼的儿子，又想道：“儿子是不会在母亲身上省钱的”。于是便说：“好，不要太多，够吃就行。”

大约只有几分钟的功夫，几样菜肴都上齐了。在他们从洗手间回到座位后；黎老太望一望戴着近视眼镜的儿子略有所思地说：“儿子，你不要把妈妈干活看成是受苦，我这也是锻炼身体和体验生活，在家待久了会变成‘废物’的。再说，妈妈随爱心义工探访过的患者躺在床上动掸不得，那才叫‘辛苦’呢！”她是边咀嚼儿子给加来的肉，边说这番话的。

“妈妈，您把儿子养大，真的很不容易，听我的，作完了这个月的工，辞职吧！”……

听到儿子坚定的口气，黎老太又一次沉默了。

她借着往嘴里扒拉面条的机会，陷入了深思：“儿子曾经通过同事给自己介绍过当幼儿园老师的工作，对方看中自己有丰富的幼教经历；只是因为自己在北京不愿意担责任了，因此谢绝了。还有，他教过的学生也有当编辑的闺密，给自己认识过，只是自己不适合那个悬疑题材而已……今后，如果我不在这家公司做全职保洁员了，我也要做‘小时工·保洁’；那样即会有收入，也会兼顾我在北京崇文门基督教会的服侍……”

“妈妈，您别舍不得吃，要多吃啊。您说您去教堂，到家会很晚的。”儿子贴心的话儿打断了母亲的沉思。

“嗯。妈妈会考虑你的建议的，不过，痛苦的经历会让我下定决心写一篇《黎老太的保洁工生涯》的短篇小说。

“妈妈，您可不能把吃大苦受大累，说成是体验生活啊。您就当好一个健康的老太太，好啦。”儿子不无风趣地说。

恰巧。在母子俩快要结束聚餐的时候，餐馆里突然涌来了几波人，到处找座位，儿子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唇说：“妈妈，我们既然用完餐了，走吧，我带您买一些零食，留着夜深时饿了吃。”

黎老太拍拍背包说：“妈妈带着呢！”

不过，儿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妈妈的背包并不鼓着。他还是坚持在“李先生”隔壁的稻香村果品店买了几样的低糖饼干，递给了妈妈。

望着儿子戴眼镜的面孔仰视母亲上公交车去教堂的瞬间，黎老太倍感到自己浑身都充满了能量。她要竭尽全力做好自己所从事的保洁工作，她同时理解儿子的孝心。正因为要让儿子省心，不给小两口的日子添累，她才要好好干活弥补没有“退休金”的亏欠。

4﹑

黎老太服务的公司还是一个刚刚搬过来还不到几个月的培训机构，这里的内部机构还算健全。但是，由于是从别家机构分割出来的，一些业绩只能是从前的老皇历，所以运营步履艰难。

一天，朱总裁说是把北京“最好”的幼儿园园长请来指导工作。她提前要求员工分别把自己的工作间打扫一下，同时还要求黎老太与小个子“保洁”把地面再归置一下。

黎老太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自己的责任区域打扫干净了，因为凭她务实的做工手法，贵在了平时的点点滴滴的精心维护。但是，小个子孙丙芝却发蒙了，她被前台盛小蓓姑娘用尖刻的语言挖苦了一顿之后，便去卫生间疯狂地拿走同伴经常使用的拖布，被黎老太制止了。黎老太说：“您为什么不去拿备用的拖布？倘若您拿走我唯一剩下的干拖布，一会儿如果有小孩子把尿撒到厕所外面了，我该使用什么？”

这时候，只见小个子保洁员嘴里吐出一句：“讨厌！”的脏话。随之按照黎老太的提醒，她拿另外一把备用拖布去擦“花脸儿”地了。

黎老太望着她滚动行走的背影，一切在这里要坚持下去的信念，在顷刻之间被瓦解了，她开始坚定要离开这里的念头。

不过，眼下她还是要把二十几盆摆在楼上的非洲茉莉花查看一遍是否有落在地上的叶子。不料，发现朱总裁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烫发女士迎面走过来，朱总裁对陌生人介绍说：“我跟另外一个女伴儿，可以说是白手起家，把这里租了下来，装修时以白色为主色调，玻璃品质为主要间壁墙的格局；添置了四架钢琴、一套架子鼓等乐器，您也看见了舞蹈排练厅七个，多功能厅一个，除了本公司有的艺术总监、教学总监和钢琴主任以外，在外单位还聘请了高水准的专业艺人来搞培训……”

听了朱总裁的介绍，陌生女士（园长）说：“硬件有了要维护，比如儿童活动区要天天消毒，保洁员要每个人自己使用一套工具，饭堂也要布置得整洁规范，尤其是厕所也要坚持天天消毒、没有任何异味等都是营造好环境的必备条件。”……

这以后，朱总裁把行政部门的人员，包括主管阎燕、前台盛小蓓姑娘和黎老太及孙丙芝都招聚到一起，开了一个会。朱总裁谈保洁员的工具要明确分割使用时，孙丙芝眨眨一双小对眼睛并低下了头。在朱总裁谈到儿童活动区要消毒的时候，孙丙芝又转悲为喜了。因为，她知道，只有A区才有儿童活动区，那是黎老太的事情，与她无关。所以她才流露出了喜形于色的表情。

虽然，小个子孙丙芝自称是干了七年的保洁工，可是，黎老太发现她不会擦玻璃。每当前台盛小蓓要求她们各自擦好本区域的玻璃窗子时，她总会来乞求黎老太说：“老黎，我们还是一块儿干吧，啊？”

黎老太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们都是天下沦落人，没有谁输谁赢，只有和气共赢。”

待到擦玻璃这块“难啃的骨头”拿下之后，孙丙芝又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地开始跟黎老太较劲了。

一天中午，黎老太由于早上着急撵车﹑把装好的饭盒落家了，只好临时跟前台盛小蓓请了个假。正当她要到附近餐馆去用餐时，她的腿还没有拔出公司的门呢，就听孙丙芝高声说：“啊，你可要早一点回呀，等活动区的小孩子把屎拉到厕所外边，没有人替你收拾。”

黎老太一听，很生气，但是，当她见到前台盛小蓓在场时，强忍住怒火，说：“你管好你自己吧，我不会迟到的。”

黎老太说完，走出了公司。

她一边走，一边想：“几个星期过去了，我挨多少累，受多少罪，不说；因为我是保洁员，使我当初喜欢这里的赤心依然没有改变，因为，每当我在卫生间里遇见女主任格格的时候，她总是热情地对我说：‘阿姨，您辛苦了，自从您来这里干活，我们公司的屋子更干净了。’还有小宁总是客气地把早餐多买一份儿送给自己吃；就连公司里面的艺术总监小伙儿，还常常夸自己是一个时髦的保洁阿姨呢！而前台盛小蓓也跟自己客气了起来……但是，使我最接受不了的是同行孙丙芝的踩挤，她平时恶言恶语，把别人对她的宽容，看成是怕她，难怪妈妈在世的时候说过，‘有饭送给饥人，有话送给知人’；对于孙丙芝的‘忘恩负义’，我白白教会她擦玻璃和擦排练厅的‘舞蹈地胶’了，我也白白为她默默地多干她的份内活了……她在前台盛小蓓面前损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找她谈谈。”

恰巧，在黎老太吃完午饭准时回到公司去擦男女厕所地面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孙丙芝去女厕所解手。

黎老太说：“丙芝，我也没有求过你一次替我收拾厕所呀，前台盛小蓓没有‘黑’我，你怎么好意思对我下‘霹雷子’呢？”

孙丙芝一听，不但没有歉意，反而嚷嚷道：“我就说了，你怎么着吧？”

黎老太说：“你不要见着领导张嘴笑，见着同胞高声叫，好不好？我们都很不容易。活儿，我多干点，没有关系，可是，被别人无端指责，我也不愿意吃不了，兜着走啊。”

孙丙芝斜着小对眼睛说：“那领导让我们带饭不离开公司，你去外边吃饭，我就该倒霉呀？”

黎老太说：“我有拈轻怕重的表现吗？今天是我着急撵公交车﹑才把午饭盒落家了，不是我竟意糟践钱到外边吃饭，你明白吗？再说，谁给你的权利辖制我？”

孙丙芝理屈词穷地骂了一句：“讨厌，没有人理你。”便离开了女厕所。

这当儿，站在不远处的穆副总裁对前台盛小蓓说：“你管管她们，不要让她们说话声音那么高，家长在这里；影响不好。”

黎老太感到很委屈。因为，她没有声高，而受了声高人的连累了。

5﹑

这天晚上，儿子回到家里看望她了。

望着闷闷不乐的母亲，儿子问：“妈妈，从您的表情上看，您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妈妈，您的喜怒哀乐可都写在了您的脸上呢。”

黎老太把白天经历的事情叨唠了一遍。

黎老太的儿子不愧是一位品质高尚的八零后，他说：“妈妈，儿子不是奉承您说，您的实际称谓应该是教师……”黎老太插话说：“我只是带过课、当过个体幼儿园的教师。否则，也不会没有劳保工资。”

黎老太的儿子继续说：“那么，代课教师也应该有高风亮节才对。把一句话不要当成仇恨的种子，我认为您跟您的搭档要多多沟通，您认为她在掌权人面前挖苦了您。可是，她站在纯粹保洁员的角度，人家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啊。人的素质不一样，如果您真的放下别人对您的小小的不文明，那才是一个基督徒应该有的美德。”

听了儿子的话，黎老太豁然开朗，说：“儿子，妈妈也有错，我在气头上忘记了自己是基督徒了。”他们聊到深夜，最后，儿子说：“妈妈，愿您跟您的同事成为亲密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您把机会让给别人﹑离开那里的时候，彼此都相互想念，而不是厌恶。”

“好，妈妈会的。”黎老太说。

又过了几天，黎老太在这家公司做满了两个月的保洁工作之后，离开了她供职的那家公司，是因为她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回老家去办理了一个代课教师补贴手续。

临走之前，她从几十盆花、标语牌、地板、桌面、走廊墙牙子、厕所、饭堂等做起，重温了一遍所有的累和苦之后，完成了在这里工作的使命。被前台盛小蓓亲自劝解说：“阿姨，我们公司的宝贝都不希望您走。不过，这里也确实很脏、很累；当初让您打扫A区，是对您的信任，请您多多担待和包涵。”

“亲爱的宝贝，阿姨谢谢您们的信任。其实，我也很看中这份工作。再说，在我身后排队等着应聘的‘保洁工’还大有人在。只是我感觉我的儿子说得对，就我的这把年纪而言；不适合做全日制体力活了。”

黎老太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人海之中了。（全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