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决无戏言（散文）

君子决无戏言（散文）

小姑子跟我同岁，她越来越让我肃然起敬。使我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二十多年前年年背着债物﹑被贫困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农村妇女，今日却给我寄来猪肉﹑公鸡﹑白漂子鱼﹑咸鸭蛋等农副产品。我倒不是缺少她送的礼物，我是领她不忘恩负义﹑做出了比会耍嘴皮子人更高尚的事。

当初，我家在阿城街边住时，一直给他们家当“二茬子抬钱户”。1999年我儿子读高中三年级的时候，还有两三个月就要高考了。突然有一天，老家三老屯窜出一个亲戚来借钱。这个瘦小嶙峋的小个子亲戚就是小姑子的女婿--王霜印。他没有直接到家里来找我借钱，钻到我丈夫钟建国在阿城龙涤市场租的修鞋铺子里去找他借钱。一见面，这小个子亲戚瞪着一双往外鼓的大眼珠子，露出一口大白牙﹑也没有顾及跟前有修鞋的顾客；就狮子大开口地说：“三哥，我想‘整'一万块钱给我儿子娶媳妇用。他们没等结婚，儿媳妇就怀孕了；操办喜事用钱要很着急；我也知道你们刚买完房子手里没有钱，可不可以到外边你认识的有钱主手里给张罗﹑张罗？……

骤然间，钟建国想帮帮自己的亲外甥，又想起自己仅有这一个同胞妹子；便一口答应说：“让我试一试。”

钟建国的妹夫带来一个农村里的房产使用证明书，想作为抵押用。钟建国一看小个子妹夫出示的证件就说：“嗨，你这东西还不如一张手纸，人家不会买你的帐的。还是我回去取我家的房照吧！我家的房子价值26000多块钱呢！而且‘房照’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制造的红本；人家见到真的‘房产证’，才会吐口借我钱的。”他说完这番话，就请女顾客给他照看一会儿铺子，他带领妹夫跨出门去，来到市面上的一个姓田的小餐馆。当他说明来意之后，并且答应拿自己家的房照作抵押（金）抬钱时，小田表示可以考虑。但是，他转念又说：“我可要丑话说到头里，三分利息，也就是说一万块钱每年要掏三千六百块钱的利息；连本带利每年一万三千六百块钱。如果一年给不上要法庭上见。”

钟建国为了给他的外甥弄到结婚钱，他心里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回家取房照！”

那天是刮大风的天气，积雪还没有化净。我正在收拾屋子时，抬头一看，丈夫带着小姑子女婿—王霜印飞快地跨进了房门坎儿，我还没等跟他们打招呼呢，就听钟建国用命令的口气对我发号施令：“快把房照拿出来，我答应王霜印了，给他抬钱用。”

我心想：“自从搬到阿城郊区住以来，就承担起了为王霜印家求人贷款的责任。每年的贷款数额都在一千元以上，只是银行的利息少一些罢了。那也得自掏腰包承担招待‘贷款恩人’的义务的！王霜印已经欠本大舅哥嫂不少钱了，怎么旧债未还，还要抬新钱呢？”。想到这里，我有一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丈夫。

这时候，钟建国就不耐烦了，甩着冰冷的长脸重复说：“快把房照拿出来啊！你听见没有？”

我顾忌丈夫的面子，拿出房照递到了他手上。钟建国一把抓住了房照与他的妹夫王霜印双双一阵风似地扬长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寄托着我们夫妇俩财富的房照落入到了饭馆掌柜小田的手中，而且已经成为了“抵押金”了。

受益者王霜印的脸上乐得像是开了一朵鲜花似的舒展开，他揣起一万块现金，幸灾乐祸地离开了。

一年之后，小田真的来催债了。

钟建国为了兑现当初的承诺，又在黄红家把钱抬到了，因此，我家的“房照”又被转移到黄红家了。

第二年又过去了，王霜印又是没有还钱；黄红唯恐她的钱不能按时归还，她就起早6点钟到我家讨债！一连几日过去了，都是待在我家屋子里不走。在这样的压力下，影响了我们的正常生活。有时我多说上几句，就被丈夫钟建国抓掉了一把头发，或者扇嘴巴子。害得我无法给幼儿园的孩子们上课……打人者钟建国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为了这笔债的棘手也时常牙疼，已经拔掉了两颗牙了。为了这笔钱的利滚利，一连多年，我们都过不好年，因为背着这样的债务。我们家庭矛盾也日益激化，若不是我母亲从中苦口婆心的压制我，不让我离婚，我们的家也早就散花了。其实，我母亲的威力也没有那么大，还是我自己心里惦记我儿子，为了让他有全科的父母﹑完整的家；才强忍压迫挺了过来。

在钟建国张罗卖自己家房子抵债的日子里，被好友郝舒颜夫妇怜悯，他们亲自把钱送到我们手里，要求把房罩赎回来，过安生的日子。至于这笔钱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绝不要利息也不用押房照。

这年正是儿子钟强读大学二年级的掯劲上，钟建国暗暗下决心，这笔钱最晚要等儿子大学毕业后赚钱还清，君子决无戏言。

钟强在2003年暑期大学本科毕业后，放弃了读硕士的机会，被应聘进北京参加了工作，当年就还清了父母为姑姑﹑姑父家扛下来的债务。

我从打来到北京之后，我干钟点工就没有在老家赚钱多了，丈夫连续生病，将家底花光。我也得儿子、儿媳给我拿生活费了。

小姑子在她的二儿子生病不富裕的情况下，自己省吃俭用，在2020年以来，她给我寄家乡的土产。她说她现在没有外债，年年养猪，不像以前那样的生活龌龊了。我相信她说的句句是实话。

（全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