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一、

在2019年9月5日晚间七点多钟，我走在北京劲松的一座立交桥上。

我流着眼泪通过桥身和人行道，挤上了公交车。我站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掏出手机删掉了我儿媳妇的微信号。

此时，我耳边不断地响起儿媳妇说过的话：“您明天不要来接宝宝了，他从下周起就上课外班，放学晚；我和他的爸爸就可以接他了。”

我从听完儿媳妇这句话以后，就冲出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里。

一路上耳畔总是萦绕着儿媳妇说过的这句话，“委屈”袭上心头。

心想：“我真后悔当初自己草率地同意儿子娶了一个北京的姑娘，还是倒插门。本来儿子在老家有提媒的，被自己婉言谢绝；娶了这个姑娘。就是在儿子体检、预备领结婚登记证的日子里，他还向他的父亲问：'爸，我的女朋友宋春霞身体比较胖，你看……’

他的父亲是一位正直的人，说：'没有关系，只要你同意，她有病就给她治病，我都没有意见。’

我当时还认为只要儿子愿意，我也就不操心给他们买房子了。

末了，我和老伴的这一草率决定，直接把儿子推给了别人。为自己日后哄不着小孙子埋下了伏笔。就连大伯子在世时都说过不应该把儿子拱手送给别人。

儿子结婚一年，填了个小孙子，可爱的小孙子非常聪明，他刚上三年级，就利用业余时间写漫画小说。虚构的故事情节使我都叹为观止。他把一整页的数学作业题乘车时就完成了，英语也说得溜。

其实我也不是想长带他，我想他一旦自觉学习养成了习惯，我就会不那么惦记他了。可是……”

我越想越对儿媳妇产生了相当不满的情绪。就好像是身上的皮肉被马蜂蛰了似的难受。因此才删掉了她的微信号。

我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一整夜都没有睡着觉。自然而然地重温了一遍丈夫生前对我说过的话：“我死了，你也要常常去带带小孙子，他是个好苗子。你又是一个教过幼儿的优秀教师。”

一想到这些，又联想到儿媳妇说明天不让我接小孙的话，就生气，根本忘记了儿媳妇对我的千百个好处了。

中秋节到了。北京的天气质量一般，儿子带着小孙子来到家里过节了。我看出小孙子蜘蛛多了几分精气神，在他主动跟我打招呼时，说话声音也大了。

我问：“小蜘蛛，你打蓝球都学到什么了？”

小蜘蛛说：“首先我们先跑步比赛，然后老师教我们投篮，姿势是右手90度角拖住球儿。然后，左手在乳房边旁边拖着，再往上抛。我在投蓝之前还有点小紧张，但是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终于不紧张了，而且还投进两个球呢。”

“小蜘蛛，那你愿意打篮球吗？”我问。

“我喜欢打篮球，老师说打篮球对身体、心理健康发展都有促进作用；对社会适应能力的培养也有意义。”小蜘蛛说。

“是吗？我曾经还对你上课外班有过怀疑，现在才明白你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让你参加打篮球的课外班了。我真懊悔当初不同意你爸爸、妈妈给你报课外班儿、自己表现出来的不理智行为是相当的荒谬。我甚至还痛恨过你的妈妈，更是我的不对。”我对小孙子说。

“没事的”。小蜘蛛嘿嘿地笑着说。

他看见爸爸凑过来了，就去一边玩了。

这当儿，我的儿子坐在我身旁说：“妈妈，您怎么把您儿媳妇的微信号给删了？8月15日中秋节之前，人家想给你发祝福的信息呢。”

“那是我做的不对，我当时被老旧思想冲昏了头。只想她不让我接小孙子，我也不留着他的微信号。”我说。

“妈妈，您大大的误会她了。是我们互相商量，让宝宝加入了篮球队和围棋班的。孩子体质差，从中会得到锻炼的。再说，你也是顺之年的人了，大老远地乘车接送孩子，也不确保安全吶。

妈妈，您有信仰生活，小孩子有他们的活动空间；越多越好。我们完全是为您和孩子着想啊！”儿子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我会把我的微信号重新发给你媳妇的，请她原谅我的粗鄙才好。”我说。

在数日之后，我又乘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看望小孙子了。我亲眼看到小家伙已经自己独立完成作业了。

我的儿媳妇一边给我递水，一边对我说；“您当时生气，我能理解。我也有解释不清楚的地方。可是我们不能只盯着孩子的学习成绩啊，他的体质弱，有哮喘病。您的儿子首先提出这样培养孩子计划的，也是为了减轻您来回奔波的劳累。公公去世多年了，您应该腾出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多好啊……”

我点头望着站在沙发边上的儿媳妇儿说：“我知道，从小蜘蛛长到一点三九米的个子、说话落落大方的表现上看，已经证实你们让他上课外体育班是对的。而且他在介绍打篮球知识时，倒像是我的小老师呢。”

我的儿媳妇对于我的新看法点头表示认同。她得知我释怀了原来的认知后，又说：“由于他的体质增强了，有一点小不舒服，一挺就过去了。为班级小朋友端饭、做辅导，大得老师和同学的认可；还当上了小队长，戴上了一道杠……”

“那太好了，我起先也心明镜似的，知道体育锻炼的威力大，能体现合作奉献，拼搏精神，但我以为小蜘蛛还小，没成想他从小就参加篮球队这一步走对了。”我说。

二、

2020年1月22日，儿子打电话说：“妈妈，宋春霞今年春节值班，我们要年后回去给你拜年了。”

我在电话这边说“行，行。”

撂下电话，我想：“小孙子头放假就招呼我去接他，我总觉得这里还没有准备好；就没去接。不是我不想招邀他，而是他小时候得过肺炎、哮喘，体质像法国作家普鲁斯特一样地孱弱。一直以来，妈妈像母鸡护佑小鸡一样的保护他，我也就没有把握单独接他来住。今年春节多买点儿好吃的，等他跟父母来好多住几天。他从小就会哄人，38天会格格笑，是在奶奶家首发的。三个月就会翻身，也是在奶奶通州的家里反复试验成功的。可爱的笑脸总是绽放着迷人的光芒。他的淘气也特别，把家里所有的高都攀了一遍。气得姥姥说他贼，只有奶奶看透他淘气的背后藏着英雄本色。”

在我脑子里想小孙子的时候，他正在家里一个人扮演两位棋手，下围棋呢。

这时候，他的妈妈已经在社区值班、爸爸在清理房间，姥姥、姥爷在准备春节吃的菜肴。

鼠年初一，我在家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翻手机，了解国家战疫情信息。

我刚刚放下手机，里面滋滋地响个不停。我按下绿色的圆形按钮，打开页面一看，我的小孙子在页面中闪了出来，说：“祝奶奶春节快乐”！

这时候，我还清晰地听到在一边候着的儿子强调说：“妈妈，你儿媳宋春霞正月初一在社区值班，到晚上九点多才能回家，您不要到处乱跑啊，你有基础糖尿病，万一染上了病毒就会要命的。”

我听到儿子的嘱咐，想道：“我正想开管糖尿病的药去，还没有口罩戴呢。”

但是我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使我没有想到的是，儿子接着说：“妈妈，你儿媳宋春霞除夕下午就已经给您寄去一包口罩了，请注意查收。”

小蜘蛛也在一旁说：“奶奶，您不要出去啊，爸爸？妈妈说等抗疫情过后，我们去看您。”

我说：“好的，我的小贵人。”

三、

2021年春节前，儿子儿媳邀请我去他们那里过年。

我由于年前买的年货太多了，我这次没有去。除夕晚上八点钟，

我看了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当我看到抗疫情的节目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2020年抗战疫情的大军中，也有我儿媳宋春霞马身影，她为打通服务居民的最后一公里做出了重要贡献。

这一年，宋春霞不仅参与了抗疫情战斗，还参加了普查户口的群众工作，她培训了普查户口人员所付出的辛苦，使得体重由原来的65公斤掉到55公斤，本来啊，我小孙子的语文课是由儿媳妇宋春霞辅导，现在可好，小家伙自己趴在地板上自学，第一次五年级期末考，语文成绩得了89分，其他两科数学，英语各得100分和96分。在小孙子的期末考试成绩缩水后，宋春霞抚摸着她的儿子头说：“妈妈要舍小家顾大家，你可要好好用功啊！”

她的儿子—小蜘蛛也非常懂事，说：“妈妈辛苦了，我会加油的。”

这个春节假期，中国几个省份，又有小股疫情反弹，宋春霞无怨无悔地投入到社区工作第一线，除夕值班连续工作。

她把到婆婆家拜年，推迟到了正月初四。不是她不愿趁早走亲戚，其实他的儿子早就张罗去奶奶家玩儿。只是宋春霞值班之后，想缓缓乏、再加上天气原因，才挑了一个北京亮瓦晴天的日子，驱车载着父母、丈夫和孩子一同来到婆婆家。

亲家母在背地里对我说：“我女儿真的不容易，看表面，她很柔弱，但她的内心真的很刚强。孩子都管不上，都是我接送。我最怕她接触人杂会有危险，她却不怕，硬是挺过来了。”

我接着说：“我猜到了，她不愧是军人的后代，骨子里有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她算带舞蹈队参加70年代国庆，到如今参加抗疫情、普查户口，也算经历三次战役的女汉子了。”

亲家母说：“她没有想什么名啊、利的。只是想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领导和群众还一致推选她为朝阳区抗疫情先进社区工作者、普查户口优秀辅导员。”

“姐姐，您也告诉你女儿以后要多多注意身体呀，把胃好好检查一下，抽空把孩子也辅导一下。”我说。

我儿媳妇由于还要抢时间回去值班，她凑过来说：“我参加社区工作才知道，没有国家哪有小家？我们就像国家机器中的各个部件，发挥自己的功能是最重要的。你们老年人是我的后盾，你们的身体好了；我们才会踏实的做事情。

四、

4月10号我去儿子、儿媳那里取来了鸡蛋和牛奶。当时我就没有在那里多站脚。因为我有听说北京有外防输入病例。但我没有想到半个月后就被波及到我至亲至爱的亲人那个小区。

4月25号小区就被封控了，5月7号就足不出户了；5月12号我听说我儿媳在社区工作被查“密接”隔离在酒店里。我得知后，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因为我知道如果其他人封控在家里会没事，可她从4月25日到5月11日就在社区没有睡过成宿觉。她的抵抗力本来就很弱，血压还高。

所以我联想到她前不久工作那么忙，还惦记我，给我预备鸡蛋，牛奶和生活费。我心里就难过。

我想：“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她一小辈子人忏悔呢。

儿媳妇从嫁入我们家，就惦记我，我带的首饰，穿的衣服鞋都是她给我买的多，就连我家用的钢菜刀都是我儿媳妇给我买的。再说她对生活又是那样的挚爱，对任何人都满腔热情。不是我夸她，从打她以口试第一名考入社区工作以后，就把身心投入到老百姓身上了；对家里的人也是惦记颇多。她的儿子（我的小孙子）更是她亲手操办着衣食住行。因为疫情的原因，她舍小家、顾大家，她的儿子的12岁生日，她也缺席了。孩子没有吃到生日蛋糕，但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努力工作，他的学习还认真上心了，有时间就端书本、帮助家里做家务了。

我儿媳妇做工作细致，性格温柔，做事果断有能力，我想她会早日被解除隔离，返回工作岗位，为百姓服务的。我也要向她学习，爱就要有好行为。她也愿意我有基督信仰。

别人夸她，她说都是叔叔伯伯，大娘阿姨婶婶看着我从小长大的，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五、

我在5月12日晚上，惦记我儿媳在酒店被隔离，我亲家、亲家母、儿子和小孙子被在房间里管控；我失眠了。

我想：“只要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我就应当忏悔。儿媳妇宋春霞从过门也没有穿过我给买的新衣服和所戴的新首饰，她反而还给我买手机、手镯、珍珠项链、手表、高档保暖内衣、耐克鞋等。不是她有钱，而是她自己舍不得用，给婆婆用。而且，小孙子长这么大，都是姥姥、姥爷付出的多。

儿子、儿媳工作都忙，自己也没有亲自做过一顿可口的饭菜供他们吃，都是亲家亲家母做饭多，而且儿媳宋春霞没有甜言蜜语；只有实实在在的好行为。正是因为我跟她沟通的少，难免产生误会。

但到真张还是儿子，儿媳和小孙子给我的爱最多、最实惠、最持久。”

我记得儿媳妇宋春霞第一次到家来认门、吃饭时，她穿着白衬衫、大长裙子，带着一盒稻香村糕点和两套高档服装；表现出她是一个本分和有奉献精神的姑娘。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给我买各种各样的礼物。记得当时她带孩子回婆家，看到家里的厨具、餐具、茶具都缺乏时，她不声不响地就到商店把它们分别全套都买回家供我们使用。她听说我没有戴过她的公公给我买过的一件首饰，就暗暗地给我买了几种手饰—金制十字架、银手镯、珍珠项链、金镏子。她几乎做到了我缺什么，她就添补我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得到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儿媳，还要感激我的亲家母和我的儿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的亲家母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在她的女儿工作的社区，她带头当志愿者、管理垃圾分类；每逢过春节的除夕，她都会白尽义务地给社区值班人员包饺子吃。

这老太太人缘也好，从来就告诉她的女儿与人为善，与人为友。

在家里，老两口从来没有红过脸。

在2019年她的女儿给他们置办了一场金婚纪念日宴会。而且他们家几代人都不吸烟，（除节假日喝点葡萄酒外）不喝酒。和谐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女儿的坚韧和自信。

本来我儿媳妇是持有全国会计证的财务工作者，她本以为社区工作会朝九晚五能够带孩子；所以，她在2019年以口试第一名的成绩，加入了社区工作者的行列。

她没成想一上任就带领时代风采舞蹈队到天安门广场参加70年大庆。圆满完成任务之后不久，就赶上了抗疫情三年。

2022年4月25～5月份，仅仅在这数日的时间里，她参与管理的模范社区遭遇了“护国寺”小吃感染者的波及，有两位阳性居民被送往定点医院治疗。

从4月25日起，我儿媳宋春霞跟同事们就没有睡过成宿觉。直到5月11日被定“密接”住进了被隔离酒店，我更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自己还给我回信息说：“妈妈，我没事儿的，放心吧。”

我这时才感到我儿媳妇的心理素质是如此的好，这都是我亲家、亲家母从小到大给她树立的一种必胜的信念所致。

有一个记录我儿媳工作的社区的真实的故事—《亲历疫情》，我听无数遍，也听不够；每次都会流泪不止。

我相信我儿媳工作的小区通过这次疫情过后，会更快复兴起来。

我也盼望着我的儿子、儿媳、小孙子和我亲家、亲家母他们都能够早日被“解禁”，重新过上平淡和自由的生活。

在我谈到平淡的时候，我也真的很钦佩我的儿子当初给我选了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使我这辈子都理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