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辛勤耕耘的头像

辛勤耕耘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8/25
分享

姥爷的风骨

“砬子沟”村位于东北松花江地区东部的一个群山峻岭之中,它似乎是越往里面走就越深陡越偏僻。就是这样一个老山老域的地方,却也有关内的外乡人不断地被准入。其中有一个山东人来到了“砬子沟”时,只有16岁。他在给一个大户人家扛活期间,被主人相中;老财主把他的女儿高剑兰许配给了这个“外乡人”当老婆。这个乍来手无财富、得了美女的跑腿子,后来竟然成为了我的姥爷。

姥爷当时娶姥姥时,他只有十六岁,他的新娘21岁。

在两位新人单挑门户过日子的岁月里,仅仅是白手起家;租住了别人家的一铺北炕。姥爷陆续靠着“扛活”赚钱制办了锅、碗、瓢、盆。

虽然,姥姥的娘家是本村子的大户人家,可是,这大户人家也称不了几个现钱;仅仅是土地多一些。再说,爹娘还要为她身下的几个“小崽子”着想以后的养育问题。因此,作为大闺女就没有什么陪嫁所图了。

姥姥、姥爷最初结婚时,作为两手空空的一对新人,他们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会赢得尊重和成功!

成家立业以后,姥爷一个人顶几个人用。本来他长得一表人才,不输给村里的富农子弟高十一。但是,在他成家以后;累得像个小老头似的驼背走路,这也为他后来得地方气管炎病;埋下了伏笔。他一边打柴供灶坑,一边帮助别人种地、铲地、割地和赶车;想积累资金预备将来置办产业和供男孩子读书。姥姥在家做饭,没有丝毫怨言;很多的时候,她都把饭送到地里或者山上给姥爷吃。

冬天,在东北吐一口吐沫不等落地就冻成冰坨的年代,姥爷穿着一件大皮袄、脚蹬一双垫干草的胶皮鞋和戴上一顶大狗皮帽子,去上山替有钱人家砍柴;姥爷把别人猫冬的时节当成是自己赚钱的良机。

在“砬子沟”这一代的漫山遍野都布满了他的足迹。那时候的山和地还没有具体的名字。姥爷就在心里发出誓言:“等自己的孩子出生后,要买下山和地﹑将山脉号上自己的名字,大地开垦出丰收良田。”

姥爷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儿,也是大舅;起名叫劳德。他很小就会赶马爬犁拉柴火。中间有大姨-劳舒凡、二姨-劳舒仁、三姨-劳舒贤、四姨-劳舒慧、母亲(老五)——劳舒勤、二舅-劳和、小舅-劳钢。

妈妈八岁就跟姥姥往地里給家人送饭、送水。即便她羡慕好伙伴高素珍识文断字,但也没用;姥爷就是辖制女孩;不让她们迈进私塾的门坎。无奈,妈妈小小的年纪因为送饭路上遇险,差一点儿被野马踢死。被村民背到家里、唤醒后,有高素珍的父亲高十一劝解姥爷让他供小女儿念书;姥爷根本不吐口供小女儿读书……姥爷偏爱男孩儿,供两个小儿子读书(大舅自动退学帮助家里干活),其余女孩全都是给家里创造剩余价值的“女奴”。

姥爷的治家理政信条被村子里人传为经验,他还有一条不成文的信条-就是聘闺女不收彩礼钱。这对于当时封建社会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他愿意跟普通人家噶亲家,自有他的处世哲学道理。他说:“女儿们找一般人家后生,我到女儿家里串门不用受约束,一脱草鞋就上热炕头,享受自由往来的好处。我劳兴安就是靠自己创业才有了车马和土地、山川的。老乡亲们给我起个‘劳谋士’的外号,也是对我的认可。”

从表面上看,好像是姥爷不近人情,竟把女儿往穷坑里推;可到了“土改”的当口,证明了姥爷是多么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啊!他的女儿嫁的人家都没有被土改工作队革命过的。

一九四九年的解放初期,姥爷赖以生存的“砬子沟”小村子发生了一件让姥爷大跌眼镜的事情。

一位叫许大横的“红胡子”头儿,在解放前,欺男霸女、杀人灭口、为非作歹、作恶多端,横行村里二三十载;却被他的亲信给保释下来,被无罪释放了。

在这天傍晚,从山坡上砍柴回到家院子里的姥爷,他把砍柴用的大斧子往地上一甩,第一句话就问出来迎接他的姥姥说:“老婆子,许大横的事情咋办了?”

姥姥冻得丝丝哈哈地说:“我听说许大横这个恶贯满盈的老贼被农盟会给宽大处理了。”

姥爷问:“为什么?”

姥姥说:“是他们的几个亲戚摁手押给保释下来的。”

姥爷一听,顿时就火冒三丈;他对天发誓:“他们保释他,我不会保释他。我这就去农盟会替苦大仇深的老百姓讨回公道!”

姥姥拽他不住,便任凭姥爷不顾天气寒冷、饥肠辘辘地去了农盟会。

一进门,他看见农盟会长老林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住处休息。姥爷不顾满脸胡须结下冰碴的不便。他来到老林面前,说:“会长大人,是谁把许大横给保释下来的?他们保下他,我不会保他的;如果你们不是包庇袒护他,请把他找来,我们俩当面对质;如果我做的横事多,我死!如果他做的恶事多,他亡!”

姥爷说完,大义凛然地坐在了农盟会的凳子上面,等待着掌权者林会长的发号施令。

这当儿,坐在简易办公桌子前的农盟会长老林说:“老劳谋士,请稍等片刻;我派小李干事去带许大横来,大家有话一定要摆在桌面上慢慢唠扯,好吧。解放军管辖的农盟会是替劳苦大众撑腰的,绝不会包庇纵容人犯罪。”

林会长帽沿上方顶着一颗红五星,是军管农盟会的头领。他说完,就命令小李干事去提许大横来农盟会受审。

大约过了抽一袋烟的功夫,小李腰系皮带、皮带上面别着一只小手枪走进了许大横家里。一进门,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小李看见正想庆祝胜利的许大横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前,他说:“许大横,你听着;我是奉公差来找你去农盟会走一趟的。”

许大横放下端起的酒杯问:“你找我还有何贵干?”

小李说:“是林会长和‘劳谋士’请你去农盟会的。”

许大横一听,他傻眼了。说:“不好。”

然后,他又把头转向他的老婆说:“老婆,快给我斟酒,为我壮壮行!我这回喝几盅酒,再就不会回来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儿子、姑娘,你们都给我跪下磕头;趁我还活着时,我会活得你们的济了。”

他的老婆富翠花吃惊地问:“老横子,你这是在耍什么酒疯啊?”

许大横低声说:“我没有耍酒疯,‘劳谋士’找我,我就没有好下场了。”

许大横知道,“劳谋士”眼睛是不揉沙子的,凡他管定的事都不会被反转;他也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半个钟头以后,小李押着已经被“保释”了的“红胡子”头儿——许大横来到了农盟会。

他鬼鬼祟祟地用眼睛扫射了一遍在场的林会长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以后,把目光落在了姥爷身上。他假惺惺地点头哈腰说:“‘劳谋士’来见我,我可真是有一点受宠若惊地担当不起啊!”

姥爷说:“许大横,你听着;我明人不做暗事;我当‘保长’是不假,可是,我有什么短处,你可以先给我检举出来让大家伙听听,我好汉子做事,好汉当。如果我没有做横事,那你就得听我把话说完。”

许大横说:“老‘劳谋士’,你有什么短处呢!你是靠良好的人际关系和能力被选举当上了保长的,世世代代凭劳动吃饭;具有革命风骨。就不像我坏事做绝……”

姥爷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他开门见山地说:“许大横,你伙同肖二一伙人,在X年X月X日,当你们看见村子里老闫家的媳妇戴上了手镯和金耳环时,第二天,你们就绑人家的票儿,割人家的耳朵,抢人家的首饰。在X年X月X日,老田家的 媳妇是不是让你们的人给霸占了?逼得穷人家破人亡?还有,区长小齐是不是你怀疑人家跟你老婆有染,被你们杀死在树林子里的……”

此时,许大横黯然失色地全身瑟瑟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哀求的声音说:“劳大哥,请别再抖落我的那些陈骨尸烂芝麻的丑事了,啊!请给我留一点面子吧!我不就是一个‘抵偿’吗?我认了。”

姥爷说:“许大横,你说,你骑在老百姓的脖颈上拉屎,两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别人不敢站出来伸张正义,就是怕国家政权不稳固,你会反攻倒算的;如果我不揭露你的庄庄恶行、惩罚你这个民族败类,还有天理吗?”

这时候,“红胡子”头——许大横扑通一声跪在了姥爷的面前,说:“‘劳谋士’,你是真的老‘包公’啊!我认罪,政府领导下的老百姓,他们咋罚、我咋领,行吧?”

这当儿,农盟会林会长一拍桌子说:“小李,你给许大横戴上手铐!小高,你去召集全体农盟会会员来开大会,重新研究表决处理有关‘红胡子’头许大横的案子。”

终于,一些掌握‘红胡子’头儿许大横罪行的受害者,他们纷纷站出来“摁手押”、揭露指正许大横的罪行。还有一位受害者的家属愤愤地说:“许大横割了我父亲的耳朵,他的孙子就有一个是秃耳朵,他的罪行是不可赦的!”

这样,姥爷的正义呼声与群众的铁定证言,奠定了处决许大横死刑的理论依据。

三天之后,许大横和他的同伙肖二在村子东头儿的二道岗子上面被执行枪决了。

许大横临死之前,跟村子里来观阵的村民们说:“我对不起乡亲们了,咱们来世再见!”他还推开搀扶着他的老婆富翠花说:“你别陪我再往前走了,一定要生下我们的孩子,千万不要记恨老‘劳谋士’和乡亲们,我是自作自受,是人家保释了你呀!(其实,要是根据农盟会和受害百姓的建议,就连他的这个小老婆也一块儿枪决,是姥爷跟大家求情才留住了这个怀着身孕的女人。)”……

数年后,姥爷由于终年刻苦劳作,死于严重的气管炎症……他死后30年,他的孙子——劳斌当上了黑龙江省电业局的总工程师。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