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女王

一、

砬子沟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2022年夏天实现了室内卫生间改造，水泥道路像蜘蛛网一样贯通全村、四通八达。我从打步入69周岁门槛后，很想挑战一下年龄的极限。因此，在2024年的夏初重返故乡。

这天中午，大弟到村口面包车站点接应了我。一进屋，我就闻到了一股红焖鱼的香气。接着，我来到室内卫生间洗把手，就跟大弟、侄女、侄女女婿一起共进午餐。

在餐桌上，我说：“这房子好像更宽绰了，里屋大客厅和卫生间都是新接出来的吧？”大弟说：“是的，已经修缮两年多了。”这时，坐在我身边、四十岁出头的大侄女黎俊英说：“二姑，你吃菜。这酸菜炖棒骨、红焖大马哈鱼、‘秋林里道斯’、粉皮拌黄瓜丝……都是你爱吃的东北家常菜。”我说：“是啊。二姑还记得我离开故乡时，是你们两口子请我们一家人在‘庄记’吃的大餐。那次就有这几样东北特色菜。”听我说此话，大侄女女婿微笑着点头。他的帅气跟十四年前一模一样。

我心想：“本来大弟邀请大姐也来这里一起吃饭，她不来。她是压根不希望我来，我给她打电话，她说，‘你别来我家，我不欢迎你。’为了这件事她还打电话跟大弟讲，让大弟说服我不回东北。大弟没有顺着她说……”

“二姑，我看你应该给我大姑打个电话，你来东北不到她家，好吗？”听大侄女这样说，我没有快速回答她的提问。我说：“大弟，你媳妇去吉林接树苗子赚钱，你还真有号召力，把女儿女婿都劳驾来为我接风。”

大弟说：“我的女儿听我的。再说，爹妈没了，这就是娘家。”我说：“妈活着的时候最器重你，你想得真周到。另外，我会给大姐打电话的。”

饭后，侄女女婿开车，侄女乘车回阿城上班去了。

二、

我催大弟去继续种地，自己到后街小弟家来了。这是一栋四间窗明几亮的大房子镶嵌在一个足有800平方米的院落，四扇大铁门潜伏在红砖高墙的身体里，上面电焊的四块铁板用红漆喷成四个醒目的大福字。我打开大铁门走进院落大约50米开外，打开防盗门，进到会客厅。这里通向西屋、东屋、厨房和卫生间。整个会客厅大约有二十平方米，西屋门口摆设一盆榕树。一张沙发桌和一张紫檀木制的长条沙发椅摆放在会客厅正面。右侧摆放一张紫檀木方桌和同样木质的四把椅子。一本电子年历表悬挂在会客厅的正面墙上方，小孙女的美照悬挂在紫檀木方桌上方。我一到小弟家屋子门口就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去卫生间洗个手来到东屋炕沿边坐下。使我困惑不解地看到炕上摆着一台‘礼源’特定电磁波治疗器。我问：“荣雅你这炕上怎么摆着‘这家伙’？”荣雅这时站在炕沿旁边正要把“礼源”特定电磁波治疗器放在地板上。她边拿边说：“我的腰在给别人打工时，摔折了骨头，现在已经治好了。这‘治疗器’是你侄子听说我的腰受伤了，在哈尔滨给我买的……”“小弟在外打工也照顾不上你，你还真刚强。”她们在谈话时，荣雅总是用温和的语调跟二大姑姐说话。

晚间，我和荣雅一起吃了笨鸡炖榛蘑、干豆腐皮拌黄瓜、粉皮，婆婆丁、小葱蘸鸡蛋酱，黑米饭。我一边吃饭，一边回忆起往事：“那时候，妈妈还活着，一到秋天来临，妈妈就嘠伙同村妇女挎上大土篮子和带上镰刀去东山大柞树林子里采榛蘑菇，回来晾干炖鸡肉吃。这榛蘑菇营养价值极高。”想到这儿，我问：“荣雅，这是你四弟采的蘑菇吗？”

“是的。我没有他会找‘榛蘑菇山’，他采现成的榛蘑菇送给我的。这榛蘑菇一立秋，下秋雨它才会生长出来。我四弟四十多岁没有结婚，伺候我妈和几亩地，娘俩生活除了靠着几亩地生活外，还有我妈妈的落实政策的退休金。”荣雅告诉我说。

我点头表示明白。这时，荣雅几次说让我吃菜。我说：“这菜真的感觉太可口了，就像在家一样吃撑了”。吃完晚饭，荣雅戴着“护腰”洗了碗。我在另一间屋子看书。荣雅洗完厨具，她上炕做修复腰伤的电疗康复，一边看电视剧，一边进入了梦境。我带了《堂吉诃德》，乘火车时看了半本，现在继续看。我在荣雅家的客房里感到无比安静，荣雅把各个角落都擦拭得像镜子一样光亮“照人。”我享受在其中，无比踏实。读书趣味荡涤了我旅途疲惫和心灵软弱的缠累。我躺在荣雅给准备的铺盖上，倍感双腿就像放在按摩器上一样，舒服极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一早，荣雅戴上“护腰”，拉开落地粉色窗帘，从门外挎来一土篮子玉米瓤子填在炕灶里，用打火机点着一张废纸当引火柴，燃着了玉米瓤子。我昨天刚来时就听荣雅说：“一筐玉米瓤子烧尽了，一铺大炕可以热乎一天一宿。”荣雅把炕灶烧上玉米瓤子后，她开始挖屋后园子里的婆婆丁。这片婆婆丁繁殖多少年，涂玉都记不清了。今日荣雅挖了几棵又大又嫩的婆婆丁，洗净、炸烂、剁成菜泥。她把它跟昨天晚间剁好的猪肉馅（从冰箱里面取出来）攉拢了在一起。和了一碗面，行了15分钟，包成了50个小饺子。我早读、洗漱之后，坐在饭桌上，美美地吃了一顿蒲公英菜泥拌猪肉馅的水饺。我说：“这顿饺子是我今年吃过的最可口的一顿饺子，它没有苦味，却很香、很解馋。”荣雅说：“野生的婆婆丁炸完了不苦，吃了香还治病。”我望着荣雅点头。

三、

我听信了大侄女的话，给大姐黎青打了电话。她说：“你来东北了，可以到我家来。”这次，我只带小弟媳—荣雅给她准备的一兜子婆婆丁和一瓶大酱。我从北京的家出发时，没有带任何东西。主要考虑黎青不让我到她家，自己也不便给其他人带礼物，免得她挑理。再说，自己年近古稀的岁数，这次回故乡也借机挑战一下身体极限，却忽略了除了父母、儿女之外，没有人有义务款待自己，即便在大弟、小弟家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是感谢亲情依然尚存。

黎青家位于哈尔滨阿城区黄金地段的高档住宅小区内，生活水准可见一斑。她从小学毕业干农活，一直到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再到落户城市、当人民教师，都是她努力拼搏的成果。当然，她也有很多心酸。她的领导才华非常出众，有“眼睛不揉沙子”之称。但是，她学习的是两头（小学和大学课程，缺席初中和高中课程）。这样，她的职称升到小教高级，没有被提干。最后得一个在党光荣五十年的荣誉称号。

黎青看妹妹黎华来了，给她拿六个核桃椰汁喝，她不喝。说：“我有糖尿病，喝不了甜品。”黎青说：“我打胰岛素，能喝。”她又给我掏出两张百元大钞，被我果断谢绝。这当儿，我看黎青胳膊起了一片片大红疙瘩。她喝完椰汁就给瘙痒处摸药膏。我说：“姐，你到医院去检查检查，治好了也不遭罪啊。”黎青说：“我不去看病，我做善事多，不会死。”我也说不了她，就闭嘴了。这时候，黎青说：“我写文章赚钱了。”我不知道她不会摆弄手机，咋赚的钱。就任凭她愿意说啥，就说啥。我也没有把此话放在心上，就住一宿回家了。

2024年6月1号，黎青打来电话说：“黎华，你是人吗？有人查出你盗用我帐号发的信息（迹），你干嘛活不起了干那见不得人的事？你偷盗的钱不好花，只能供你买药吃而已。我的成果只供我享用好使，我已经启事了，我已与你断交了，以前我没有对不起你，你好自为之吧。”我一看短信，心跳加速，跳到嗓子眼。我回复：“我没事闲的。我缺钱吗？你别有几个臭钱就任性。”接着两天黎青每天骂一遍。她不会使用微信，她用手机手写功能发短信骂我。

我看黎青几乎每天发信息骂我一次。我怕自己血压飙升，会生病。就用读书来排解郁闷。我想：“她怎么知道我有抖音，还在短信中骂：'你刷抖音赚多少钱？你胡编乱造嚼舌头，损吧……’我的抖音是听文学讲座的，没有赚到一文钱啊。”想到这些，我感觉黎青不是从前给我爱做多的姐姐了。她傍上了‘高人’。而且这个‘高人’一定看到我与朋友在北京相聚时的视频，跟她讲的。她借助自己患上的妄想症、发泄了攻击亲妹妹的狂言。我在北京刚刚拉开炎热夏季序幕的当口，身心疲惫，就好像自己被魔鬼抓住一样的难受。

我最大的愿望是不忘本。有一年春节，黎青的外甥要给她发红包，她百般不要。她的外甥出钱让我给她分数次买过几件李宁牌的服装，都被她退回。她的胃口很大，穿的都是更高档的名牌……所以，我只有沉默。因为大弟、小弟也说不了她，他是家族的女王，可这女王除了他的丈夫，谁也不敢进她的家门（包括她自己的女儿、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