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让人丢失一切,可是亲情是割舍不去的……
——高尔基
一、黎艾清1976年被选拔上了大学,成为一名工农兵大学生。
她入学之前,爸爸从村大队的供销社托人给她花120块钱买一块上海全钢牌手表。他打开包装说:“艾清,你就要上大学了,我给你买一块手表,戴上它看钟点。”黎艾清接过手表戴在左手腕上。说:“爸,我去读书,不赚钱还要花钱。你给我买这做啥?”爸爸说:“你干十年活,改善了全家人的生活。过去爸爸总仰着脸朝别人借钱,现在不用了。这是我用家里的存款买的,你就安心地戴着着它念好书吧。”黎艾清去呼兰师范读书去了。她住校读书三年,每月末都会从学校回家取伙食费。每次都带着书本、作业在家里拼命地学习。她是高小毕业生、做十年农活后被选送读大学的,从理科二十一班,转到政文十九班。在二十多位同学中,只有她水平最洼。没有办法,不耻下问成了她的家常便饭。学习用功熬夜,头发脱落很厉害。这也意味着她是一位具有“头悬梁,锥刺骨”的女学霸。因此,黎艾清是靠着自己的拼搏、创造精神改变了命运。三年后,黎艾清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阿城五七小学教书。她入职后,找了一个城里的对象,生了一个女儿。他们住了两年私房后,被分到公房。
二、黎艾清自己有出息了,她也关心妹妹黎艾文的前途。她从同学那里给她的妹妹借了数、理、化课本和资料供妹妹复习时使用。她向她给妹妹找的辅导老师说:“我妹妹是高中毕业,学习功底
高出我几个回合呢。”后来,只因为黎艾文蹦高想考本科大学,把第一次参加高考炙手可读的“中师”白白放弃。
1989年黎艾文从阿城南部的渔场村搬到了跟她姐姐黎艾清只有
一条马路之隔的平岗村。黎艾清根据学校的政策,把妹妹的儿子从农村学校转到了城里她所供职的学校念书。所以,每当黎艾清的工作忙,还要及时交论文时,她就把妹妹从家里“挖”去,给她抄写论文内容。她在一边监督时,还挑眼拨刺。一会说妹妹抄得不好,一会让她撕了、重抄。
黎艾文常常想:“我住得离她近便,可遭了殃;她的脾气怎么就像父亲一样(他们爷俩长得也像)。没有丝毫的和风细雨可言。”但在表面上,黎艾文不敢违背她姐姐的旨意。因为,黎艾文开的个体幼儿园,还要她给她当参谋、临时代课、当替补幼师。再说,黎艾文的儿子在她姐姐的眼皮子底下念书,她不能得罪她……还要好好种菜,给她留出份额、溜须和报答她。”像如此惧怕姐姐的日子,黎艾文维持了18年。在2008年夏天,黎艾文放弃了自己的幼儿园职业,到北京定居了。其中的隐情以后她会提到。在黎艾文来到北京定居的第六个年头,有一天深夜,黎艾文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里面传来黎艾清姐姐震耳欲聋的声音;那时候她还没有患耳聋症。她说:“黎艾文,你是有报应了。当初卖了房子、收起你的《幼儿园登记注册》;卷起铺盖卷一走了之。到头来退休金没了吧?”
“姐姐,你不用操我的心了,好吗?我的命运我做主。”黎艾文说。她听了妹妹的回怼后,像是一只咆哮的大狮子,把电话呱嗒就摔掉了。
黎艾文手捂抱枕﹑压住心跳的频率,坐在沙发上面,开始冥思苦想起了黎艾清姐姐的过往:
“黎艾清在妈妈难产生病时,她只有13岁就支撑一个家,带领我和大弟顶门过日子一个多月。由于家里穷,她高小毕业就在东北农村的黑土地里摸爬滚打。从当小队记工员做起,一直当到村党支部副书记,幸运地被选拔上了呼兰师范学院﹑搭上了中国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生的末班车。她为了赶上学习进度;废寝忘食地恶补了初、高中课程;学到头发一绺一绺地脱落。毕业后被分配到城里教书,从此,她是家里吃皇粮的第一人。
在八十年代末,我在距离她家不远处,开办了一所个体幼儿园。
若不是她的鼎力相助被聘来这里辅佐、指导我工作;我也不会顺利通过验收取得办园资格、办下执照;更不会成为本市的幼教先进工作者。
但我却在证件齐全、幼教硕果累累的顺境下,鬼使神差地亲手舍弃了自己经营十八年的‘金牌幼儿园’。来到了北京就是想督促儿子早点找个女朋友……”想到这儿,黎艾文脱掉了衣服躺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还是睡不着觉。于是,她一咕噜身子穿好衣服起来铺纸挥笔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姐姐,见字如面:
我在你的眼里一直是言听计从的‘丑小鸭’,这次却当了一把有主意的‘鸭子王’;走时没有跟你商量就搬家了。孩子在北京买好了房子,再说他当时还没有女朋友;我作为母亲心里是多么焦急,你是知晓的。另外,我年轻时我就喜欢文学,你也没少给我在你们学校的图书馆借书看。来到北京后,我每天仅仅干两个多小时的钟点工,其余时间我参加了‘十点读书会’、‘人民文学公益讲座’,亲耳聆听了数十位作家的讲座。兴许命运让我离开安逸,另辟文学蹊径。”
黎艾文写完了这封信之后,重新爬到床上躺下了;时间已经是凌晨零点半钟了。
三、“艾文,我不能去车站接你啦,我的糖尿病虽然有好转,不用打胰岛素了;可是,脚踝总爱崴。”黎艾清在电话里说。黎艾文回话说:“姐,我认识路……”本来,她的教师津贴就没有几个钱,那是她刚毕业时在老家“戴帽中学”当过代课老师的福利。可偏偏外甥来电话要舅妈回去“认证”。黎艾文拉着行李箱如约而至地在北京登上了Z59次列车奔向东北阿城区双峰镇。一下火车,黎艾文支起雨伞、顶着大雨乘1路公交车来到阿城区“儿童医院站”又转乘27路面包车到达双峰镇的农村信用社办事。小姑子的儿子大桩在这里等她。是他帮她排的队,办成了事。黎艾文走出办事大厅,乘27路面包车来到了阿城街里她姐姐居住的小区门口。黎艾文一眼就看见姐姐穿着一件丝绸长款的黑色连衣裙,还是像年轻时一样地仰着头走路。她一见到妹妹便说:“你顶雨办完了事儿?”黎艾文说:“是。其实,双峰镇的道路被洪水冲瘫了几处,面包车绕道而行才通过;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人生烦事无数,耐得住性子便是晴天。”
她的姐姐说:“艾文,我看你变了,变得比以前有自信了。”这是她第一次表扬黎艾文。姐俩走进小区。她们大约走5分钟的水泥板路,黎艾清刷卡,她们进到了主人的家。小白狗“欢欢”迎接客人的时候,不断地用舌头舔人家的鞋。黎艾清家装修得富丽堂皇,家具摆的井井有条。94平方米的空间摆放着一整套海尔电器(三开冰箱、65英寸彩电……)。
黎艾文问:“姐夫雨天刚晴一会儿就出去了?”
“嗯,他参加了自行车队,买了两个型号的运动自行车花了两万多元。”黎艾清说。
黎艾文说:“他怎么一改了‘中国葛朗台’的‘小气劲儿’?不是一直给女儿‘攒包’吗?”
“从打你外甥女俞榛结婚,人家小两口称两台轿子车,一套比我家还宽绰的大房子。你姐夫这才醒过腔,想个人该好好为自己活一回。”黎艾文坐在酱色檀木沙发上面,听姐姐慢慢道出姐夫观念的转变。
黎艾清洗手后,问:“艾文,你能吃几个饺子?”
黎艾文说:“十四五个小饺子。”她说:“你姐夫吃二十个,我吃十二个;那我们包五十个小饺子就够了……”吃过午饭,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俞柯中午到家,他利用在屋子里的闲暇时间给小姨子拍了一张扛着“跑车”的美术照。俞柯人很好,他说:“你姐总提起你去北京走早了,如果再晚走两年;退休金把攥、得着。人家‘陈大个子’比你开幼儿园时间还晚,没有你的名气大,你走了她接收了你的生源不说,还得着了丰厚的退休金。”
黎艾文拉一下橘黄色皮肤衣说:“在我生命低谷的时候,我想我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一生错过的好机会数不胜数。现在的北京老人都是拿着社保工资享受生活,我却薪金微薄;确实给儿子、儿媳增加了不小的经济负担。起码,我不在北京他们可以把我住的房子出租、赚租金。也会省下给我付出的生活费当孙子的教育经费。可是,当我在北京有机会参加‘读书会’和‘文学讲座活动’后,我想尝试走文学道路,实现自己的文学梦也会赢得不一样的人生价值。”
俞柯点头表示理解。黎艾清在一边接下我的话茬说:“妈妈活着的时候,嘱咐我要管你,可我也阻止不了你奔儿子去北京呀,这一去,养老金没了。你一定要自己工作,能拼到几时就拼到几时?不要勉强。”
四、在2022年11月12日这一天,黎艾文在散步的时候,她的姐姐给她打来一个电话。她说:“我在网上相中一个“柏潮”条纹衬衫,你给我下个单呗。”黎艾文散步回到家就给她在“百度”里搜索,她仅给她发一个图片。黎艾文把图片粘贴到“百度”搜索栏里,给她搜索到她相中的货品、并下单。卖家说3天出货。可四天过去了,订货单上还是“待出货”状态。黎艾文认为商家信息有误,她上当了,便取消了订单。
黎艾清知道后,她说:“你不成心给我买,商家是疫情发货慢,不是骗人。”黎艾文说:“你知道我多揉肠子,货品一天不来;我就多生一天的气。”她说:“你别说了。我给你寄去的衣物都是我喜欢、没有舍得穿的名牌‘红.韵.阁’、‘鄂尔多斯’、‘风之歌’……让你办这点小事都不行。再说,我会给你钱的。”黎艾文听后血压倍增、心跳加速。她缓冲一会情绪,趴在床上苏醒一会儿。又去散步(她误以为血压高就应该用散步来缓解呢)。在路上,黎艾文无意听见手机的响声,她翻开微信看见姐夫批评她说:“你给你姐办这点事,你发多大的火。又说忙、高血压。我姐从四十岁开始就高血压,也活80多岁。中国人高血压的人太多了……”
黎艾文被姐夫贬损完后,她有一个感动:“重新下单。即便是收获寥寥无期,我也认了。”
五、黎艾文在甲辰龙年的5月13日下午,她迈进74岁高龄的黎艾清家。之前,姐姐不同意她70多岁的人还自己出门。这次她不请自到,突然听黎艾清跟她说:“你没有去双峰你丈夫的坟上去看看,我还是认为夫妻才是最近便的人。你看你姐夫就替我做了很多事情。”黎艾文说:“他就一坟包,有大河阻隔,再说我已经是70岁的人了。我走不动,没去看。”黎艾清转话题说:“你真挺精神,还不见老。”黎艾文说:“我这次能自己来,下次就不一定了。我已经是一个奔80岁的人了,出一次门少一次。”黎艾清说:“我哪里也不去,就连我女儿家离我这么近,我都不去,就是你姐夫常去。”黎艾文问:“你女儿回来吗?”她说:“没回来,她的工作忙,过年都没有回来。”黎艾文心想:“这么近,没有隔几站地,连脚步都不送?”于是,她问:“他们小两口回来吃一口饭的事儿,有那么忙吗?”黎艾清说:“我不让他们回来,他们给我捎东西来,我给他们压岁钱,都是你姐夫来回传递信息和替我办事。”黎艾文频频点头。她们聊了一会儿天儿,合了影。又一起吃了俞柯姐夫烧的第一顿饭。(煎带鱼,粉丝拌黄瓜丝、大米饭。)黎艾清由于知道妹妹来,上午遛了狗。她们吃过饭,黎艾文坐在黎艾清姐姐家的房间里问:“晚间我住沙发吗?”“那是狗住的地方,你不能住,你住在我的床上吧?”黎艾清说。“你明天几点走,让你姐夫给你包饺子吃。”黎艾清友好地说。她的妹妹说:“好吧,我八点钟从这里出发去哈尔滨江沿、防洪纪念塔和中央步行街及索菲亚教堂去溜达溜达。”她说:“好吧,你像我多好,哪也不去。”晚间,黎艾清把大枕头给了妹妹枕,她自己又找一个小枕头枕。黎艾文没有受陌生环境的干扰,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她按时起床,按时吃了饺子。黎艾清陪妹妹也吃了几个饺子,并送黎艾文到阿城老客运站。她还嘱咐妹妹说:“你可以乘8、10路公交车到新北客运站再乘601大客车去哈尔滨。”
黎艾文在登上601大客车去哈尔滨时,心想:“我每次来阿城都不少麻烦姐姐。而且,她总是把高档、时兴和漂亮的衣服寄给我。她虽然耳朵彻底地聋了,可她生活很有规律和品位。”
黎艾文是怀着感恩的心回到北京的。可在她到家不足一个月,就接到黎艾清打电话埋怨她说:“你还要脸不要脸,要人家大弟C百块钱?在抖音发视频显摆啥?”黎艾文说:“我没有要大弟的钱,再说,我拒绝一切网络无聊的诱惑。我只阅读文学,没有弄抖音。我猜你是听了别人的谗言了,对吗?否则,你怎么见我时甜言蜜语,并送我到老客运站。我回北京后,你就变脸了呢。可话又说回来,我这次回故乡的初衷是想在我这个年龄(70岁)时见一见想见的人。结果招来了你的误会,使我痛心不已。”黎艾清听了妹妹的话没有回答。也许是因她耳聋没有听见,也许是因为她真的误会了。
黎艾文在北京酷热的天气里情绪低落,她从沙发上面起身想到厨房喝水,一不小心撞到了门框上,差一点把胳膊撞折。但是,她冷静下来自言自语地说:“我没有做亏心事,怎么这么容易被绊倒?我又没有得罪她,她怎么就口吐谗言攻击我。是什么原因诱使她如此恨我呢?我自己也是暮年的人了。她比我大四岁,今年74岁,我也差一个月就68岁了。也许真的是她听了别人的拱火。那又怎么能撼动得了我们一奶同胞的亲情?再说,姐妹几十年的血浓于水的感情也不会就此结束呀?我虽然穷,但我真的没有缺乏。我虽然老了,但我的心永远不会老的。我相信,我们姐妹会和好。因为无论何时我们都是同胞姐妹。”黎艾文最后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