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清楚记得,去年秋后雨水一场接着一场,田地里一直湿漉漉的。俗语说,秋分种麦正宜时。节气早已过去秋分,小麦却迟迟不能下种,从记事起从没经历过这么晚播种。麦子在有些寒意的寒露季节之后,终于播种下地,农人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放在旷野里。
麦种下地之后,每天早起,都会跑去田间观察。气温低,出苗较慢,直到十天之后,才陆陆续续出齐。看着稀稀落落的麦苗,心里七上八下,对来年的收成有些忐忑。
冬天终于在鼓荡着暖潮的春风强烈的攻势之下退出季节的舞台。麦苗在春风春雨中绽放出一片让人眼前一亮继而怦然心动的新绿。在疫情肆虐的人世间,这一抹新绿让人们看到了希望。给小麦浇水,适时喷洒矮壮素和叶面肥,适时喷洒除虫药。在农人精心的呵护下,这黄土地上的精灵开始疯狂地生长,像千军万马攻城略地,以磅礴的气势,占领平原丘陵,甚至山地的边边角角。
麦苗吐穗了,这消息让农人再度兴奋,以至于眼睛里亮光闪闪,以至于有些潮湿。毕竟今年的麦子,在整个种麦子的历史中,下种是最晚的。民以食为天。也只有亲手种麦子的农人更懂得其中的深意。
人间五月,不及四月的芳菲绚烂万紫千红,但它却有成熟的黄色。那种黄,用什么来形容好呢?刚刚吃过酸酸甜甜的杏,想用杏黄来形容。又觉不妥。这种黄只属于麦子,是让人感觉每天都在向成熟递进的黄。早上上班,行过高高的齐都立交桥,驻足远望,一方一方的麦田由绿泛黄,让人感慨岁月匆匆季节更替之快。
小满已过。小满过后是玉米套种的季节。玉米套种之后,是麦田收割前最后一次浇水。一则为玉米苗能够顺利出齐,二则为小麦成熟吸收土地中的养分。老农说,小满过后,麦粒鼓起来了,下一步就是“上面”了。俗语,麦到黄泉。形容小麦的根系之发达。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小麦会调动全身的力量吸收土地中的水分和营养物质完成“上面”。
离芒种已不足十天。俗语,芒种三天见麦茬。芒种以后,麦熟一晌。那金黄的麦浪,随着微风在天地间翩翩起舞,人们陶醉在丰收的喜悦里。我喜欢驻足田间地头,望着西边红透半个天空的夕阳,闻着微风中麦子成熟的气息,听一曲《风吹麦浪》。
看新闻,河南那边已经开始收割。我们这边也为时不远了。如今的收割,农人只需站在地头支付收割机的费用,其它的就不用费心了。联合收割机像一头钢铁的巨兽,在田野里纵横驰骋。它把一行行熟透的麦子吞进肚子了咀嚼,然后把金黄的麦粒储藏在背上的仓里。在地头,打开粮仓门,麦粒的瀑布哗哗流淌进三轮车的车斗里。三轮车再把麦子拉进村子,农人开始在太阳底下晾晒。晒干扬净入仓,农人们就过完麦了。
又到一年麦黄时。我记起小时候跟母亲学唱的童谣:麦子黄,有余粮,家家户户馍馍香。馍馍做成大寿桃,爷爷奶奶福寿长。红顶馍馍送出去,生个娃娃人丁旺。白面馍馍给先生,娃娃识字进学堂。白面馍馍乡亲吃,迎来新娘入洞房……我们古老的民族就是在这种憧憬与希冀中,世世代代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