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水在群山奔跑（三首） ​

洮河水在群山奔跑

从九甸峡开始，一些洮河水

改变了方向，朝着黄河的另一条支流——

祖厉河的流域，满怀激情地奔跑

从大山的记忆中，轻轻取出

一节节隧道、暗渠、渡槽

当作暗淡的历史，一路艰难地遗忘

修改了流水方向的人，还给旱山塬的

胸膛，镶进珠玉一样圆润的心跳

把大地上的颜色，修改得更加葳蕤

路过陡峭的山梁，把一件云霓

穿在桃花的身上，顺手把缥缈的

芬芳，装进阳光缝制的行囊

在沟壑上，架起一道道宽阔的彩虹

接通断崖与断崖之间坍塌的梦想

牛羊的嗓子眼，也冒出了水灵灵的欢叫

蔬菜大棚，把土崖蝶变成了云崖

紫茄子，红辣椒，西芹以及甜西瓜

与骆驼蓬比青翠，与野花争绚烂

捏紧拳头，手里攥出了一把盐

管道埋入地下，像把汩汩的血脉

植入泥土，激荡在千门万户

洗去泪眼中贫穷的尘埃，看见了

玉米的成色更金黄了一些，庄稼一个个

崭新的叶子，如一片片透明的水声

哗哗哗的韵律，越过关川河

覆盖了祖厉河的涛声，一滴洮河水

在会宁，放大着另一条河的慈悲

故乡，水往高处流

窠立台在高处，是海拔两千米

以上的故乡。天下的雨水

都往低处走了。新石器时代遗址

仿佛遗留下了干旱的病魔

就连五千年前的彩色陶罐上

一只生龙活虎的青蛙，刚一出土

就活活渴死在干裂的碎片上了

只有动大手术，引来洮河水

才能救活陨落在岁月中的星光

挖掘机，一柄巨大的手术刀

在太阳这只无影灯照耀下

一寸一寸，切开黄土山峦的肌肤

把一根根PE管，埋入靠近草根的

地方，就像给这片黄土地

植入了一根坚韧而又悠长的血脉

轰隆隆，每一粒土都咬紧了牙

通水的那一天，消失了几十年的

喜鹊，又在村中的大树上欢叫

水往高处走，这几个方块字的

笔画里，一点一滴都蓄满了

新时代的力量；每一棵小草的

心跳里，都回荡着复苏的激情

打开自来水龙头，仿佛能听得见

黄土地波光潋滟的呼吸声

春天里，谁家的女儿把洮河水

调成胭脂，一遍遍抹在桃花的脸上

山路上，水井盖被野草围观

去年秋天，自来水从山路上

通过，顺着这条路走

我感到脚底下有一条河流

血脉一样奔涌，清泠泠的涛声

分明掺进了本土虫鸣的方言

从黄土中弥漫出来，轻轻晃荡

大地苍茫，耸起脊梁

远道而来的洮河水，翻过了

十万座大山，每一滴水都是

用月光雕刻成的初心，那么清澈

在山梁上折射出的彩虹

承载着一个春天光辉的使命

山坡上的小草向上攀登

仿佛受到了召唤，齐心协力

赶赴一个时代的盛大约会

而新栽的杨柳，如春风伸出的

柔指，一遍遍深情地抚摸着

露珠中滚动的鸟鸣

我看见路边的一个水井盖

被一圈茂密的野草围观

仿佛一群人，看稀奇似的

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我也停下来，像一株野草一样

兴奋的站在那里，看了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