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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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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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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或者飞扬

                                 大禹·智者

大禹,距离我们很远。那是几千年前的一位老人,一位智者和功臣。

大禹渡很近,就在黄河对岸陕晋豫交汇处。

可是,我来来往往从大禹渡身边走过了多少次,却总也与它失之交臂。

八月的一个周末,我跟随晋陕作家散文笔会采风团来到芮城大禹渡,终于见到了这位老人。

滔滔黄河水穿过晋陕峡谷从龙门奔涌南下至潼关、风陵渡之后,转了一个弯进入开阔河床,一改奔腾咆哮之势,全然没有了李太白先生笔下从“天上来的”的滚滚不尽的气势,就像从一个狂放不羁的壮汉,突然间变成了一名娇羞含情的处子,显得格外温柔。

迎接这位处子的第一站,便是大禹渡。黄河从此一路奔流,汇入茫茫大海。

站在山腰东西方向看去,河流步履款款,波光粼粼。

就是这条河,这条曾经让沿途子民哭让子民笑让庄稼干枯让庄稼温润的河流,注定了这里的一切故事都与水有关。

故事耳熟能详。相传尧时洪水滔天,尧帝怜惜民苦,命鲧治理。鲧筑堤截流,积细成巨,水患愈烈,为害更甚。因治水不力,被诛死。

舜即位后,举鲧之子禹继而治之。禹率众丁来到如今大禹渡的地方视察水势,苦觅良策。经崖头神柏下的黄河鲤鱼神点化,得疏而导之的良方,遂乘舟车东渡,苦战十三年,上凿龙门,下开山门,引水归道,平复水患,不仅使生灵免遭洪害,且造就亿万良田。

我想大禹治水的故事,应该就是后来“疏导”一词的来历。山头上那棵具有千年不枯的古柏和不远处的鲤鱼化身的圣水观音塑像,似乎在对这一流传久远的故事做着默默注解。

历史的天空浩淼辽阔,美丽的传说如行云流水。

依然是在这个大禹渡,从公元1970到1974年,芮城人在此又建成了一项国家级大型农业引黄高灌工程,通过泵车抽水的原理,将泥沙俱下的黄河水扬高抽引到200米高处的田地,并且采取两厢沉沙池方式,将泥沙依然还给黄河。

此工程被国外媒体称为当年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十大工程之一。

在水利工程现场,我目睹着黄河泥水通过7组抽水泵,沿着粗壮的管道温顺地流入高空黄河岸上庄稼地的景观。

山上秋风吹拂,田里庄稼摇曳。

望着水天相接处缓缓而来的河流和天空中漂浮的朵朵云彩,我想,同样是治水,鲧采取围堵法,犹如制造了一个封闭的铁盒子,结果只能是让洪水得以更猛烈的疯狂,造成更大的危害。而禹采取的疏导法,就像给这个黑暗的铁盒开辟了一扇透亮的门窗,让光亮照射进来,让恶水排泄出去,才变危害为安澜。

究其实,这正是大禹以流淌的思想让河水流淌,以开放的心态让云彩飞扬。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有多少故事,同样为我们讲述堵和疏、闭守与开放的哲学道理。无论是为政、经商、科研、学习,只有尊重规律,寻求科学的路径即所谓的“道”来因势利导、创新求变,才会有“黄河入海流”的壮美,才会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风光,才会有一年四季风调雨顺,才会有五谷丰登国富民强。

                                   神柏·消息树

站在山下,抬头望去,远远看见黄土与云天相接处,是一抹浓绿。

导游介绍说,那是大禹治水时,亲手种下的一棵柏树,具有上千年的树龄。

拾级而上,只见这河的一方,山的顶端,矗立着一棵龙钟老树,雄姿伟岸,坚韧挺拔,冠若伞盖,枝繁叶茂。

旁边的道士介绍,此树身高14.6米,胸围6.8米,投影面积27.3平米,堪称柏树之王。同行的五六个壮汉来了兴趣,上去手拉手丈量,却难以合抱。

树的两大枝干朝西斜向延伸,犹如高昂的龙头,故被誉为“龙头神柏”。

你看古柏曲折的枝条,多像黄河九曲十八弯上汇聚的大大小小婀娜多姿的支流;粗壮的主干,仿佛大禹强健的身躯和他曾经挥舞的铁铲。树枝上红色的飘带迎风舞蹈,分明是数千年前治水工地上那些猎猎旌旗留下的一丝半点。

古柏高高地挺立着,默默地注视着。

遥想数千年前,天地混沌,黄水泛滥,大禹受命舜帝,率民治理。踌躇不展之时,亲手植下这棵柏树作为标记,并于此得到鲤鱼神点化,终于平息水患,造福于民。

古柏,就像大海中导航的灯塔,为治水大军提供标志和参考,让迷离于滔滔洪水之中的猛士们看见希望之光;如今,柏树依然是四季晴雨表、子民的消息树,它矗立这黄河之滨龙山之上,用自己的虬冠粗枝,福荫这片故土,护佑这条河流两旁的千家炊烟万户灯火。

古柏洞察着这片土地的变迁和枯荣,注视着这条河流的冰冻和欢腾,体悟着子民的喜怒哀乐,记忆着历史的春夏秋冬。

这一注视,就是斗转星移数千载。难怪今天前来膜拜的人们,总是要围绕着古柏,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焚香点蜡,磕头作揖,跪拜供奉。

这不仅仅是一种礼仪、一种祈求,更是一种难舍难分的情愫、一种感恩戴德的表达。

万古常青树,荫护后来人。我们双手合十,为你祈祷。

                                   河泥·脚丫

夕阳像一面橘色的被面,平整地铺盖在黄河温暖的河床上。在水一方,活跃着我们率真的影子、撒欢的脚丫和顽皮的笑脸。

当水陆两用气垫船从滔滔河水中穿行而过,爬上这片沙地,着急的我们早已没有了耐心,一个个鲤鱼跳龙门般飞跃而下。

衣物扔在一边,鞋袜扔在一边,唯一没有扔掉的,是我们的童稚。

平整的褐色河床上,绵软的河泥,细细的河沙,滑溜地在脚底和脚趾间流窜。

红的衣裳,蓝的阳伞,墨的眼镜,褐的沙滩。摆一个poss,秀一下身段。从指缝穿过的,是似水流年。大家像一个个孩童,全然忘却了平日里工作的压力、任务的紧迫、老板的难看的黑脸,以及柴米油盐的拖累、家长里短的烦躁,尽情享受着水的柔媚、泥的温暖、沙的抚触,霞的装扮。

陶醉之时,怎会想到几千年前,身边故事的壮阔波澜?

穿越时空,回到久远,仿佛我也成为一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挥舞铲具的勇士,跟随在浩浩荡荡的治水大军中。

首领禹带着我们出入黄河,在后来这个叫做大禹口的地方凿山开门,放生黄水里的虾兵蟹将,引水归道,经过十三年的努力,竟然平复水患,我也因此立下大功。

“哈哈哈……”

“笑啥呢?往这儿看。”

同伴的提醒打破了我的遐想,把我从治水大军的庆功宴上,拉到了他的手机镜头前。

“咔嚓”一声,清脆悦耳。手机拍摄的是平安与快乐的瞬间,记录的,应该是几千年来诉说不尽的沧海桑田。

温驯的河水缓缓流淌,可能看不见猛兽般的侵吞听不见惊涛拍岸的咆哮;我们行走于此,嬉闹于此,却明白了是谁力挽狂澜。

大河东流,耳闻目睹。

我们是一名过客,更愿意成为这条神奇河流的见证者。

霞彩流光,河水汤汤。我们将自己的脚丫作为私章,蘸了褐色的河泥作为印泥,加盖在大禹渡这幅如画的风景上,留作永恒的纪念。

晚风轻拂,惬意无限。

河对岸隐隐约约的机器轰隆声传入耳中,闪闪烁烁的渔火或明或灭。

这声音和灯火,似乎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一群人与一条河的不朽故事。

大地入睡,黄河醒着。浑浊的水下,锦麟游泳,青蛙歌唱……

(原载2015.8.26《华商报》,2016年第12期《延河》。获得2015“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最佳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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