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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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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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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边的汉子

国庆长假第一天 ,当我们一行五人从古城西安风尘仆仆自驾赶到汉中西乡县城时,已是下午三点左右。

饥肠辘辘的我寻思着终于到达约定的目的地,可以静下心来吃一顿午饭了。没想到我们刚一下车脚跟还没站稳,就被等候在此的刘贵棠拉到县政府大门口。他说服值守的保安打开栅栏门,又从身上深绿色的旧西装右侧口袋里掏出一面印着“汉江行”的打着粉红色补丁的红旗拉开,让我们和临时被他从街上拉进来的两名女大学生模样的人撑开旗帜,一起站立着在县政府办公大楼前在合影留念。

这不到几分钟接连发生的这一系列神操作,搞得我丈二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问这是在干什么呀。刘贵棠瞥了我一眼回答,这是在宣传汉江文化,通过这种方式证明我们来过了,他同时对包括两名莫名其妙的女生在内的我们开始解释自己的想法——“我计划在汉江流域沿岸建设十二所汉江航运文化博物馆……”

我开玩笑说你建设博物馆也别盲目拉人家陌生人进来拍照啊,人家都不知道你是干啥的呢,这么草率就不怕人家报警告你非礼。他态度认真地回答:“那不会!我是火柴皮儿,大家是火柴杆儿。只有火柴杆儿与火柴皮儿摩擦到一起,才能产生火花。文化传播的事情,就是火柴皮儿与火柴杆儿的关系。”

因为联络人提前没有大家说明白这趟陕南行的真实目的,大家都稀里糊涂地想着趁着长假到陕南就是休两天假看看陕南的山水风光休闲一下而已。可刘贵棠滔滔不绝的“火柴皮儿与火柴杆儿”思想,以及他后面更宏伟的“文化大肚子”理论,更是让我感觉到这趟游览活动的不轻松。他认为,搞文化传承事业就像男女之间生小孩一样,只有先把文化的种子种下去,让肚子大起来,才有可能生出白白胖胖的结果。

见过疯狂的,但没见过这么疯狂的!

这让人啼笑皆非的思想和理论,听上去好像是这么一个理儿,倒是蛮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思路。但是,所谓的建设十二个博物馆,凭借他本人这么疯狂的瞎折腾能成吗?

有关刘贵棠的介绍资料,打消了我的顾虑。一腔赤诚系汉水,刘贵棠对旬阳县蜀河镇情有独钟。1986年1月,从小在汉江里游泳、嬉戏、捉鱼的刘贵棠,缘于对水上生活的眷恋和热爱,高中毕业后从故乡神河报名被旬阳县航运公司招录为水手,随航运公司轮驳船队,航行于安康至丹江、汉口的汉江航线上。

航运工作打开了他的眼界,更增长了知识,使他对航运事业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和认识。他也被汉江中下游沿岸城市、码头的民俗风情与航运文化所吸引,更被沿岸群众对水运的依赖和厚爱所感动,他不但写了大量的航运日记,搜集了大量航运历史文化资料与实物,还用母亲资助他的60元买了红梅牌胶片相机,拍摄了许多航运变迁的照片。

此后三十年的命运,就这样无休止地与刘贵棠挚爱的航运联系上了。 他渴望撰写一本航运生活的回忆录,让人们能够了解上世纪的航运历史。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经意间对航运资料的搜集和对航运实物的收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比起文字的记录,各种各样的实物不是能有传播文化和历史的说服力吗?

他决意创建航博馆,用史料与实物将源远流长的汉水文化展现给人们,唤起人们对航运及航运历史的重视。30年间,他上下汉江3000里,足迹遍及陕西、湖北、河南等省,倾其所有收集了数千件的珍贵实物、拍摄了30000多张图片资料、查阅大量的文献档案,在老家旬阳建起了一个属于中国航运博物馆,向公众全面展示汉江流域先民们战胜自然利用水资源的发展史。

每逢节假日,刘贵棠就背上旧帆布包和新买的数码相机,不知疲倦地奔走在三千里汉江。从汉中、安康、十堰、襄阳到汉口,从乡村、码头、古镇到城市,从汉江到丹江、堵河到唐白河,都留下了他不知疲倦的身影和足迹。除了采访拍照写文章,多年来他乐此不疲就是捡破烂。别人丢弃的渔网、渔具、马灯、扁担等等所有不起眼的物什,在他看来都是宝贝。

这不,和我们一样风尘仆仆从旬阳赶来西乡的刘贵棠,同样是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包里鼓鼓囊囊塞满了他自认为的宝贝,高高伸出的两个圆纸筒里装着什么东西,他解释说是他手绘的汉江航运地图等相关资料。除了肩上背的,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桶和一个没有了底部的白底蓝字的破脸盆、一个瘪了的绿色中国邮政信报箱,他说塑料桶里装的是自己家酿制的甜杆(苞谷杆)酒,带过来请大家尝尝。

到了西乡县同道、汉人老家老板江开荣先生的院子里,他才颇有兴致地拉着来自秦岭南北的文化志愿者们,兴致勃勃地举起破脸盆讲解着:“这个破脸盆和信报箱还有铁质门牌,都是我刚才在见你们之前的半道上捡的。您别看他破旧,他们都是汉江历史文化的见证。脸盆内径上写的‘新生活’等字样,就是解放初期上海发动新生活运动的写照,信报箱是过去邮政局邮寄存报纸信件的历史记录。这些破旧的东西不正好是历史的见证么!”

感觉这狂人说得头头是道。更让大家意外的,还是在楼上交流座谈时的表现。眼看天色已晚,东道主也催促吃饭,可他丝毫没有开饭的意思,而是在秦岭南北各位文化学者介绍完自己之后,他从他的“百宝箱”双肩包里拽出一个拆开的还带着手提绳子的牛皮纸月饼袋,又取出一支黑色的记号笔,摊开来让每个人依次签写自己的名字。我想着写完名字终于可以交差了,却见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印泥盒打开,按照签名顺序依次拉着每个人过去,强迫对方伸开右手掌。这家伙又在玩什么花样啊?我心里着急地问着。

只见他摊开对方的手,将印泥抹在其伸过来的手掌心和每根指头上,然后在签名下结结实实地按下一个完整的手印。就像当下宝宝们生下来后爸爸妈妈给孩子过满月时,用手掌或者脚印在白纸上留下完整印痕的那种一样,而不是平常用一个指头尖按捺一下即可的那种。这场面,真是有比安徽凤阳小岗村那18位偷偷签字按手印包产到户的老农一样的感觉,甚至比那个有过之无不及。

只有完成了这个动作的时候,刘贵棠才一扫一路的焦急和慌张,举起按过手印者的手掌,满心欢喜地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他不是白拉你照相白叫你按手印,晚餐的时候他又从包里掏出妻子在家里腌制的咸鸭蛋,就着他带来的甜杆酒请大家品尝,并频频向客人敬酒。

刘贵棠选择的在西乡县建设第二家博物馆的“火柴头”江开荣先生,也是当地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一方面他将自己的“汉人老家”的品牌IP运用得很好,另一方面还能积极挖掘当地历史文化资源。比如他租赁的企业院墙上,就专门有一面墙介绍出生于西乡县丰东白杨沟村的中国著名教育学家,解放前担任旅欧华侨反帝同盟书记、陕西西安二中校长、‌陕北公学副教务长、华北联大教务长、‌延安大学副校长、陕甘宁边区教育厅副厅长,解放后历任‌西北军政委员会教育部部长、北京大学党委书记兼副校长、‌兰州大学党委书记兼校长的江隆基先生的人像图画和介绍。

相信凭借刘贵棠的执着和江开荣的智慧,他们一定能够在西乡县实现他们共同的愿望。

在第二天旬阳县文化考察的过程中,刘贵棠一如既往地将秦岭北麓这几位文化志愿者用得扎扎实实。除了沿途不断拍照证明他的汉江行的在场之外,他还带着他们马不停蹄先后考察了当地爱心人士鲁培民被他的精神所感动提供给他作为汉水文化交流活动基地的三十多亩旧砖瓦窑,和一个他端午节期间曾举办包粽子比赛的村庄。

临出村庄赶往下一个地点时,有一对青年男女在房前摆弄着一架缝纫机,已经走过去的他突然折身返回,问人家那个旧缝纫机还要不要,如果不要了就卖给他。搞得女子不好意思地解释自己是给别人打工的,正在修理这架缝纫机呢。他又掏出手机加上对方微信,说是如果哪天缝纫机实在修不好不想要了就卖给他,他要建一个汉水文化博物馆有用,女子听罢欣然同意,他才满意地上路。

到达旬阳市白柳镇十里洼村山沟里张家大院的时候,天已经大黑。这座具有二百多年历史、历经张家十一代人的老院落,传来了欢聚的笑声。

大家晚餐大家推杯换盏之间,最为忙碌的还是刘贵棠,他一会儿忙不迭地翻看着什么资料。因为眼睛高度近视,双眼几乎贴到资料跟前;一会儿包里掏出一个胶水塑料瓶和几张粉色的一面打印了文字的A4纸粘贴到一起;一会儿又开始不厌其烦地向大家介绍自己的“火柴皮儿与火柴杆儿”思想和“文化大肚子”理论。

当然,他更不会轻易放过文化学者们为自己出谋划策,并当场敲定第二天一大早在张家大院错落有致的台阶式老四合院空地间,举办一个“汉水流域古民居保护启动仪式及刘贵棠汉水文化工作室落地仪式”。

还别说,有模有样的仪式第二天上午10时许准时举行,吸引得张家大院的乡邻们也赶过来参加活动,好不热闹。几十个人凑在铺有上一次刘贵棠来搞活动请人写的红色条幅和粉色床单的会议桌前,手里举着小小的五星红旗,颇有当年苏区苏维埃赤卫队成立的感觉。

正在习字的我当然也不会被刘贵棠忽略,没有毛笔他找来半截子芦苇杆,让我给他头天晚上用胶水粘好的粉色纸上写下“刘贵棠汉水文化工作室”的文字,我解释自己用毛笔都写不好呢用这个东东更是不行了,可他说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无奈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并且在这次考察活动领队“船长”带来的介绍赴美青年志愿者安琳女士传承“架桥精神”的《闪光的青春》一书扉页上,为刘贵棠欣然题写“汉水之子”几个字。

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我对老刘这个“狂人”的敬意却是端端正正的。有他这样的执着和疯狂,还有啥事做不成做不好呢!

等着刘贵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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