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写梅溪村的文章,在落笔之前就想引用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梅溪村正是如此,原本没有这个村,泰初远古,这块土地任其历史长河奔流,安详静谧地一任时光掠过。只是萋萋地上草,一岁一枯荣,艳艳山中花,芬芳在山里山外。直至近代的一二百年前,都还只是大青口一方偏僻的荒郊野外,不曾有过人间烟火。但天荒地不老,溪中水长流,13公里长的一条溪流,不知是浩荡的长风吹来花絮,还是丛林中的百鸟衔带来种子,让溪流两岸野生出成排成行的青梅树。后来人如是说:那许多梅树,或许是上天赐予的,年年岁岁,青梅树上总是花满枝桠,天地间的阳光雨露,总是让梅林硕果累累。梅果落地,溪水滋润,又一轮拱芽生根。小苗苗茁壮向上,挨挨挤挤,再度密其梅林。年复一年,岁再一岁,溪流清清,梅林大美。终于有一天,几位因遭受匪患之灾落荒逃亡至此的外乡人,见此地山青青、水潺潺,山野风光独好。最是溪两岸成林的梅树,密密匝匝、茂盛繁荣,一派生机。于是,激情难抑地高声大呼:梅溪!梅溪……正当此时,一阵东风拂过,梅溪之声,就此传扬于八方四面。
自从这爿原本不知名之地叫成梅溪之后,远远近近,四里八乡无房无地的穷人们,也就有了一方希望的田野。搬迁于此的三家五户组合成一个自然村,东一群、西一簇,自然形成的村落遍布梅溪。最是上牛坑,仅一户农家立一棚屋安身立命,也称为“上牛坑村”。开荒种地,引水成田,年深日久了,梅溪不再荒凉,人声鸟语稠,田地稻谷香。最是村中自古生出一块宝地“蜘蛛网”,中间一土丘,形同蜘蛛王,周边纵纵横横,不就是蜘蛛织成的一整张网?如此地之奇与特,也就给了这片土地以无穷的灵气。乡亲们都说:地之灵必有人之杰,乡亲们祈盼着村里能升腾起最新最亮的太阳。
然而,人间难得世外桃源,即便穷乡僻壤,也一样被财主们觊觎。村民原本一锄一镐开垦出来的土地,逐渐另主,于是,梅溪那块天地又和其它地方一样,岁岁年年上演着地主和佃户、富农与长工的长短剧。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新中国诞生,这样的长短剧才徐徐落幕。
新中国新天地,曾经一度把散布在山里山外、东南西北的大大小小14个村落,予以整合归并为几大自然村。若干年后,又把梅福、梅建、梅兴、梅星、梅耕、梅发6大自然村组合成大梅溪村,与大义、宏屿、傅筑三大邻村交界。曾在地主家当了8年长工的林依铿,在新中国的曙光下入了党,当上了梅溪村第一任村支书。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梅溪村还不知电灯为何物?夜晚了,屋内点盏煤油灯,照了厨房照卧室,走出屋外,就借来满天的星星和月亮之光,拣菜剥豆磨米浆。地里打下的谷子,家家户户靠着土砻将稻谷脱壳成米,才能下锅做成粥饭。后来,智慧的梅溪人利用溪水,架起了一轮水车,砻谷舂米也就有了好去处。进入七十年代,听说村外面的大世界已经亮起了电灯。然而,梦想引电进村,一要钢材拉线路,二要水泥杆立地生根架起电,要得到这两大物件,得上跑省城下走三明钢铁厂。林国兴等梅溪人果断走出村子,走到了省城,再乘六、七个钟头的绿皮火车直奔三钢。几杯清茶一屋子的话,心系山村的老革命郑重(后调任福州市委书记)不但批给梅溪村足够的钢材,还留给乡亲们一串串暖心的话。运回了钢材又扛回了水泥杆,村里的电灯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亮天亮地明亮了山村。
一任接一任的村支书,借着晨光环看村四周的金鸡山、铁挡山、甲顶山、虹坪山……这道岭那座山,岭岭有历史,山山有故事,怎样才能让村里的历史和故事延续下去?任重而道远!上看青山下看流水再看数十亩的桔园、百余亩的槟榔芋和蔬菜,朝朝夕夕都在拔节生长,阳光雨露下流翠溢香。要让田地里特色菜给梅溪村出名了再出彩,那还得走出去,亮一嗓子喊到省城去。那年的金秋时节,各色蔬菜和槟榔芋都丰盛出土了,梅溪人装框入袋,挑出村子,在乌龙江峡南轮渡到三江口,花1角2分乘汽车到福州,再花6分钱乘车到当年设在南公园旁的福州食品公司。收购了,回报的是乡亲们锅灶上的油盐钱。
此后,梅溪村广种蔬菜,勤养家禽,除传统的上品槟榔芋外,年年都以1000担冬瓜、5000担白菜、1000担大头菜、100担蒜头送进福州城。特别是当5万头生猪、20万只鸡鸭大批量运送福州时,大有浩浩荡荡的威风和气势。小小梅溪村,海量副食品,俨然成了福州市民餐桌上佳肴美食的供应基地。尤其是梅溪村以沙壤土、又深耕之后种植的槟榔芋,口感细软,绵甜香糯,相当抢手,逐渐扬名了。名声还远播到广东、香港一带,频频向梅溪村伸出了橄榄枝。于是梅溪村把每年2000担槟榔芋,顺着水路、陆路、海路辗转到广东,有如鲤鱼跳过龙门一样地再跃至港岛。年又一年,岁再一岁,“倒打槟榔去广东”就成了梅溪人的豪情壮语。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虽然数十年弹指一挥间,但年年百花相似,岁岁梅溪不同,改革开放之后的梅溪村,在大变革中大发展。特别是新千年的到来,制造东南汽车配件的“东益”、“高登”等企业,看好梅溪这一方水土,在此安营扎寨了。有改天换地大志的梅溪人,深爱的是自己的家乡,相恋的是生已养已的这块土地。数十位就读在省内外高等学府的学子,苦读诗书,潜心学问,图的就是如何以知识改变家乡。又有几多一身戎装,天南地北守望国土的军人,每当背起钢枪的时候,心念念的是让自己留下多少乡愁的梅溪村。而身在国内外打拼企业的能人志士,无论脚下的路离开家乡已经千里万里,总也忘不了自己起步的家乡在梅溪。
去看看他们,听听那五彩斑斓的故事……
曾经有位村支书,为乡里乡亲服务,打心眼里高兴。这位早年从将近4000米海拔西藏拉萨下来的村支书,要铆足劲出成果。他记得小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家乡村小地瘦,只是这溪那溪,汩汩潺潺的流水把自己的向往带出了远方。小小少年时,常常爬上村前村后的山头,登高了就能望远,踮起脚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然而,山外有山,山山障目,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20郎当岁时,村里说有个征兵的名额,要在村里海选。这后生仔从中看到闯世界的机会来了,报上名后,那一个个关口、仿佛田径场上的跨栏赛,都伟跨越过来了。穿上军装后才知道当兵的地方是西藏拉萨,有人说在那遥远的、高得与天相接的西藏,睡觉都似乎睡在那天上,太有诱惑力也太有诗意了。让这位激情高昂的新兵兴奋不已,就此一路远走高飞到成都的一个兵站,不几日,又从双流机场直飞西藏拉萨贡嗄机场。到了拉萨,天真是蓝,地无限的大,他真想把挂在高空的云彩摘下一朵,捎回自己的乡村;
当年从梅溪远去山东青岛北海舰队手握钢枪的一位战士,在舰艇上清晨看红日出海、夜里则仰望星空。那时他每每听到歌手苏小明唱起: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这首《军港之夜》时,总在海阔天空地想,如何才能把南方或北国的精彩带回家乡?让家乡也出彩地富起来、强起来。朝朝暮暮的潮起潮落,在海上25个春秋的瀚海雄风,把身在舰艇上的这位战士荡漾成一位海军中校、营教导员。但无论是身为站岗放哨的战士,还是叱咤风云的海军军官,他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家乡梅溪村;
少年就有志创业,后来走出村外驰风骋雨的一位有志青年,天天向上发展,步步台阶登高。后来还把事业创到了国外,地上高铁,天上飞机,转个天南地北,绕个八方四面。眼下又看中了柬埔寨与越南交界、称为桔井省的花岗岩矿池,宽广广几千公顷的矿池,可让自己十年八载在此挖山不止。这位充满智慧的后生,指挥石匠们直接在矿池里打造成品,陆路运送到胡志明市后,走水路直抵厦门,再融入南安水头的石材市场。石头一响,黄金万两,柬埔寨是一带一路的支点,无论从事哪一项事业,都有广阔的天地和无限的前景。外面的世界虽然博大也不泛精彩,但他念念于怀的还是自己的梅溪村,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无论怎么在外闯荡,村里村外的那些事,总也挥之不去。
村里出去的企业家又何止这后生?村民们人人都在创造传奇,个个都为造福桑梓尽力。
……
志在四方,又钟爱家乡的乡贤们,唱的是家乡的同一首歌: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风雨走遍了世界的角落,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一首歌。这首歌又是哪首歌呢?哦!是梅溪村之歌!
正当梅溪的乡亲们,在村两委的引领下,谋划如何才能富起来,美起来,跟上四乡八里建设新农村步伐之时,从梅溪村走进学府深造的学子回村了,走进军营千锤百炼的军人回村了,走向国外登上世界一带一路大舞台的企业家回村了……他们如同黄河向两岸延伸出的千万条支流,畅流了东西南北后又流回了黄河,融入了气势磅礴的黄河大合唱。振兴梅溪村之歌该怎么唱呢?序曲就是绿水青山之歌,唱乡村振兴战略之歌,唱美丽乡村建设之歌。
走出村外的游子们满腹的乡愁、八方创业成功的乡贤们一腔的志向,共同的心声是:重新把梅溪村当成一张白纸,在这张白纸上面写最新最美的文字,画最新最美的图画。梅溪村,倘要真正把美丽乡村建设起来,或许会有一天,把已经请进来的企业再请出去,还梅溪村一方纯净的天地;把暂时诱人的“金山银山”还原为永恒的绿水青山。曾经原生态的梅溪村,不是花园胜似花园,就因为周边连绵的山峰上多少树,几多四季常青;多少花,处处山花烂漫。
上山种树,让青山更青;勤于田地,让稻谷金黄,槟榔芋喷香,蔬菜多样。“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这美丽乡村建设的20字,一个都不能少。建国七十多年了,国家有中国梦,梅溪也有梅溪梦,大梦小梦,梦梦都要叠彩,都求一个梦圆。梅溪梦就是要让梅溪里的水清清流向远方,让梅溪两岸的梅林盛景重现。届时,山风下拂涌入梅林,梅林哗哗啦左斜右摇,倒影落入溪流中,被一路水波冲碎,流水又把梅林如同花絮一般的碎片带向各村各寨、途经青口,传入福州。远方的人们从流水碎片中拼接出梅溪村的美,让喜好乡村游的城里人,前往梅溪村看梅溪水、品赏风吹哗哗响的梅林。用餐之时,餐桌上一任佳肴,最先端起的必是那碗槟榔芋泥,软软糊糊、香香糯糯。此时,梅溪村的甜美就美在了心里……
倘若到了改天换地的那一天,重写一篇梅溪村的文章,该会是多么地流畅。每一个段落都如同百年前梅溪里的流水,流到每一个转折处,都会显现出一道风景。竞长的梅林如画,笔下的文字如景,美丽乡村散文诗篇,优美啊!
梅溪,梅溪……一声声呼唤,一天天祈盼!